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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劫降临的第叁十年,很多地方出现了不稳定的位面裂缝。
有些动物或者人掉进去,就再也没能出来。
菲瑞雅开始研究裂缝。她厌倦这个充斥着死亡的世界,又疲于应付麻烦的巴托伊修德,所以想找个清净的居所。
但位面裂缝太危险了,几乎没有哪一处适合居住。菲瑞雅耗尽心力,才在靠近维林的山脉找到了较为稳定的位面入口。
进去以后,里面是无边无垠的黑暗空间。菲瑞雅试了试,可以使用光元素和暗元素,带进来的泥土也能够培育种子。
可惜的是,它太黑了。
菲瑞雅受不了这么深沉的黑暗。
想到外面那个聒噪烦人的魔鬼,她决定制造一个囚笼。
这也很困难,在菲瑞雅的设想中,她需要一大块陆地,用以固定附魔锁链。可是她的力气不足以切割岛屿般沉重的土地。
困扰之时,有个长得奇奇怪怪的魔物找上门来。它有着骷髅般的脑袋,枯瘦弯曲的叁条胳膊,其中一条竟然生长在肚子里,当肚子张开裂缝才会露出来。肚腹以下的肢体,则形同巨蟒,弯弯曲曲地蜿蜒在地。
“菲瑞雅,伟大的菲瑞雅。”它说话时,声音重重迭迭,仿佛混杂了无数人的嗓音,“您曾予我一饭之恩,将濒死的我救了回来。如今,您又开创了这美味而混乱的时代,是当之无愧的神。”
菲瑞雅认出,它是曾经藏匿于戈图学院的蛊魔,以负面情绪为食。
浩劫几乎是每个种族的灾难,然而对于蛊魔来说,这个充满死亡腐烂味道的世界,简直像个摆满了食物的宴会场。
“菲瑞雅大人……”它敬慕而贪婪地注视着她,“我一直在关注您,痴迷于您的残忍和强大……虽然过去那段时间,您似乎变得心软了些,到处救治人类埋葬尸体,但现在您又恢复了,对吗?您看起来要做坏事,可否让我帮忙?”
菲瑞雅听完这段话,意义不明地扯起嘴角。
“好啊,那就帮我制造囚笼。”
蛊魔高兴地卖弄自己的力量,将维林附近的山脉毁得乱七八糟。足够沉重广阔的土地送入黑暗位面,足够沉重冰冷的锁链与石塔固定在岛屿般的陆地边角。菲瑞雅使用魔法石,构造了个可以永久使用的悬浮术,又在悬浮术上套了无数个禁锢魔法。
长年累月被追杀的经验,让菲瑞雅对巴托伊修德的能力格外了解。这个囚笼,专为他打造。
“就叫做‘笼’吧。”她给黑暗位面起了名,这才想起来问蛊魔,“对了,你叫什么?”
粗长如巨蟒的魔物卷起尾巴,特别兴奋地报了一串冗长的名字,见菲瑞雅皱起眉头,赶紧补充:“就叫费查斯特斯,费查斯特斯就好。”
菲瑞雅随意应了一声,离开位面,等待巴托伊修德的到来。五天后,这只魔鬼果然出现,叫嚣着要把菲瑞雅捏成碎渣。
菲瑞雅冷笑。
“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不放?”她问,“是因为我杀了温莱?”
巴托伊修德眼眸滑过黏稠的光。
他的确没有贝利维拉那么聪明,但魔鬼天性狡诈,有些习惯根本不需要模仿。
温莱被掏取心脏后没有死,巴托伊修德知道。虽然他不明白温莱为何没有死,但这并不重要。
怀着微妙的恶意,巴托伊修德隐瞒了温莱尚且存活的讯息,呲牙笑道:“对啊,因为你杀了她。”
204他的囚笼
菲瑞雅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巴托伊修德。
“这么喜欢我的学生?”她的表情掺着些许嘲讽,“连道德与伦理都不懂的魔鬼……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巴托伊修德条件反射般辩驳:“我当然知道!”
知道个屁。
菲瑞雅几乎压不住嫌恶的情绪,一边嘲笑他的幼稚和愚蠢,一边怂恿他踏进位面裂缝。
“我已经厌倦逃亡了。”她说,“找个封闭的地方,我们好好较量吧,死活不论。”
巴托伊修德想也没想,就跟着菲瑞雅进了“笼”的位面。
里面等候已久的费查斯特斯扑了上来,疯狂撕咬。而魔女点亮无数魔法阵,协同费查斯特斯,将巴托伊修德按倒在准备好的牢笼里。
喀嚓喀嚓,附魔锁链贯穿他的身体。
咣当咣当,离奇愤怒的魔鬼不顾伤势,嘶喊着要将菲瑞雅碾成血沫。
可是这座专为他打造的囚笼,迅速锁住了他的力量,将他变成行动不便的雕像。
“真吵啊。”
菲瑞雅亲自给巴托伊修德戴上冰冷的口枷,注视着那双浓稠的血瞳,微微笑起来。
“人类可是很狡诈的,你不知道吗?”
巴托伊修德整个额头都蔓延着可怕的纹路。
即便有无数魔法禁锢他的力量,依旧有磅礴的黑气涌出身体,刺向悠闲的魔女。
费查斯特斯嚎叫着缠住巴托伊修德,发疯般撕扯他的脖颈,胸膛,而菲瑞雅退后到安全位置,唤出巨大的光盾。
“别烦我了。”
她目光阴沉,“别再在我面前提温莱的名字。”
见巴托伊修德不肯安分,菲瑞雅啧了一声,摸出封皮尚且干净的黑魔法手札。她随意在纸页上画了几道,又将奇怪的咒文打入巴托伊修德胸口。
“想出去?也不是不行。”
菲瑞雅说,“祈祷奇迹吧,它并不是不可能发生。”
她给黑魔法手札设置了极其复杂的禁制。她要巴托伊修德吞食精液与淫水,从中获取微薄的力量。
如果吃得够多,说不定能挣脱锁链呢。
菲瑞雅如此嘲笑着,话语里满是恶意。
——你不是说自己喜欢温莱吗?那如果有人能够符合苛刻的条件,用各种新鲜的交合体液供养你,你要不要?
——反正我也对你不抱希望,肮脏又淫荡的魔鬼,应该并不觉得喝体液是侮辱吧?也不会珍惜一个死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人类吧?
——不管怎样,再见了。
——祝你好运。
菲瑞雅要走,费查斯特斯跟上去,却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魔女竟然也对它设下了陷阱,现在它也是不自由的囚徒。
“不好意思。”菲瑞雅看似真诚地嘱咐道,“我需要你看守巴托伊修德,除了你,我没法再拜托任何魔物……你可以帮我吗?”
费查斯特斯扭曲着身躯,痛苦而欢欣地答应了她。
“您要记得常来看望我。”它说,“我会很想您,无时无刻不思念您……”
回应它的,是一个异常不适的干预咒。
“我相信你能做好这件事。”菲瑞雅勾起嘴唇,“不过,我担心你太严格,不给巴托伊修德机会。别想着毁掉我的书,听明白了吗?”
费查斯特斯将尾巴塞进嘴里,狠命地咬。
“好,好的,菲瑞雅大人……”
费查斯特斯的确想毁掉黑魔法手札。
或者,将其据为己有。
但菲瑞雅把这本手札丢在了人类的神殿。随后不久,大陆各个地方的位面裂缝相继消失,费查斯特斯再也没能见到菲瑞雅。
她安置了黑魔法手札,就继续在人间游荡。丢弃这本熬夜完成的教材并不心疼,只是有种略微的怅惘——本该收到它的人,已经不在了。
205他叫斯特莱尔
礼物无法送达,就没有价值。
借着机会丢掉,以后也就不用带在身边了。
菲瑞雅冷漠地想着,按住疼痛的心脏低声咳嗽,继续行走在荒芜的废墟间,破败的城池里;有时她是治病救人的医生,有时则是护卫避难所的士兵,有时杀进混乱的区域,成为许多人的噩梦。
破损的魔女之心难以修补,无论她怎么使用魔法,都无法使自己彻底痊愈——自从温莱死亡,无数个日日夜夜,菲瑞雅都忍受着心碎般的痛苦。这件事没人知道,她也不愿任何人知道。
一百年,二百年。
大陆渐渐失去了魔女菲瑞雅的踪影。
她像一片灰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的姓名,也不再被人知晓。
死亡的冰霜巨龙化成白骨,白骨又覆盖风沙泥土。过了很多年,龙骨盘踞的位置形成风霜山脉。斗转星移,时代推移,以风霜山脉为界,塞拉贡和西捷先后建立。
而在更早的时代,遥远北方那片被森林覆盖的大地因频繁地震断裂塌陷,突发的洪水加速了大陆与海洋的变迁。延绵千里的森林成为孤立的岛屿,被潮汐与海水送往远方。流浪的精灵选中了岛屿的环境,就此集聚居住,休养生息。
***
魔鬼贝利维拉感觉不到时代的变化。
他疯疯癫癫的,沉浸在灭顶的悲哀中,任由力量流泻。浩劫的降临,没能阻止他继续游荡;重建的世界,也无法扼杀他的存在。
在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里,贝利维拉是灾厄的象征。
后来他终于感到了疲倦,也终于变得清醒了点儿,能够记起一些旧时的片段。有关于海娜的,温莱的,巴托伊修德的。
“对不起……”
贝利维拉再次重复了这句道歉。
争夺世界之核那天,他因触碰世界之核,知晓了所有的真相。而当他看向温莱,温莱身上的迷雾彻底消散,所有的秘密无可遁形。
他窥探到了她的过去与未来,也终于知道,她的苦难与自己有关。
“真的对不起……”
贝利维拉喃喃自语,颠叁倒四地说着,“可是没关系,苦难也是改写命运的契机,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
几天后,他又忘记了温莱,只记得自己曾经爱过一个金发女孩儿,叫做海娜。
海娜已经死了。
所以,他要寻找她的灵魂。
他坚信她能够转世,即便并不是每个灵魂都有这样的机会。
贝利维拉固执地寻找着,游荡着,流浪着。
大约过了一千五百多年,他丧失了绝大部分记忆,精神变得混乱不堪。海娜的名字已经忘却,容颜也模糊得难以描述。但他还记得要找她,履行未能完成的愿望。
为了不在相遇的时候吓到她,贝利维拉隐藏了魔鬼的特征。这使得他更像一个落魄的流浪汉。
有段时间,他因精神紊乱摔落深海,被渔船打捞上来以后,随船进入塞拉贡。好心的渔民见他无处可去,便推荐他去皇宫,正好那里招募下等仆人。贝利维拉状态还算稳定,就是思维异常迟钝,被人推着挤进应征队伍,莫名其妙进了宫。
成为仆人以后,贝利维拉并没有立即离开。塞拉贡的皇宫住着很多女人,每个夜晚都很热闹。他习惯性地辨认每张年轻堕落的脸庞,然而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直到有一天,贝利维拉经过阳光充足的庭院,在洁白的回廊那里见到了个少女。
她穿着宫廷侍女的裙子,安静倚靠着廊柱,一只手搭在圆鼓鼓的肚子上。灿烂如朝阳的金发拢在脑后,泛动的光晕刺痛了贝利维拉的眼睛。
“……”
魔鬼张嘴,未能发出声音。
他那疲惫的灰色眼眸,逐渐蒙上湿润的色泽。
“日安。”
过了很久,贝利维拉踩着柔软的草地,来到少女面前。在春日的微风与阳光中,他放轻声调打招呼。
“这里光线很好,您也是来散步的吗?”
拙劣的搭讪,愚蠢的礼仪。
但她没有嘲笑他,反而弯起眼睛,友好地附和道:“是啊,这里光线很好,暖洋洋的很舒服。”
贝利维拉注意到少女异常凸起的肚子。
“恕我冒昧……您……”
“啊,这是陛下的孩子。”她有些难为情地咬住嘴唇,“虽然陛下大概已经把我忘了……”
塞拉贡的皇帝,明面上深爱皇后,其实根本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皇宫内不知养了多少情妇,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扯过侍女压在身下发泄。
贝利维拉静静站立着,任凭阴暗难过的情绪啃噬内脏。
他微微笑着,问:“是么……您的孩子,以后一定会很优秀。陛下是否给他起了名字?”
这种问话,明明只会让人难堪。
记不住侍女的皇帝,当然也不可能给她腹中的孩子起名。
少女摇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声音无比温柔:“我已经想好这孩子的名字了……它有着很好的寓意。”
“——叫做斯特莱尔。”
“雄狮……斯特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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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纪元完结。
接下来回到西捷。
总算写完了,可能有些字句的小细节没注意,明天再检查吧好困……
费查斯特斯一开始是无法使用分身离开“笼”的,之后会交代。
看在我这么辛勤的份儿上,求评论,么么啾。
206杀死费查斯特斯
再次置身于“笼”的位面空间,温莱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迅速逼近的腥臭味。
她踩着西蒙的脊背跃起,左手召唤光盾,右手则是握住了锋利冰冷的黑雾长剑。疯狂扑来的费查斯特斯狠狠撞在泛着金光的盾上,嘴里发出愤怒难听的尖啸。
「啊啊啊啊啊啊啊竟然真的回来了!什么狗屎传送阵——」
温莱皱眉,用白魔法给自己加了个听觉防护屏障。她没有犹豫,径直举剑刺向身形扭曲的费查斯特斯。
这是相隔十六个世纪的再会。
但对于费查斯特斯而言,只是转瞬之间。上一刻,它被巴托伊修德阻拦,眼睁睁看着温莱自时空溯回阵中消失;下一秒,温莱再次出现,回到了这个时间节点。
至于旧纪元……那时的费查斯特斯,根本没和温莱打过照面。所以,它的记忆中没有温莱,它也不可能记住温莱的名字;费查斯特斯所有狂热恶毒的情感,都给了救助它、抛弃它、利用它又欺骗它的魔女菲瑞雅。
「卑贱低劣的人类……」费查斯特斯躲过温莱的剑锋,嘶嘶叫着,腹部张开深渊般的黑色裂口,「我不管你得到了什么际遇,今天你都会死在这里,我要撕烂你的肠子,啃掉奶子再把它们塞进你嘴里——作为入侵‘笼’的代价。」
温莱轻轻哈了一声。
“这么说的话,我也应该表达自己的愿望。”她抬起左臂,无数柔软细密的淡金色丝线自掌心蔓延开来,仿佛一张巨大的网。这种范围攻击术与菲瑞雅的风格很相似,却又略有不同;每根足以切割钢铁的丝线都附着了效果增幅的白魔法,以及汲取力量的微型禁制。
“我会切碎你的躯体,揪出食道与胃袋。”温莱语调轻柔,宛如在谈论下午茶甜点的味道,“把你的舌头和眼球碾碎以后扔到粪桶里。”
……
他们之间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
费查斯特斯是蛊魔,擅长歪曲人的意志,扰乱并折磨人的精神。而温莱已经了解它的习性,根本不给机会让它控制脑子。
所以,费查斯特斯的攻击方式,就只剩下最原始也最粗暴的撕咬与缠绞。
温莱骑着异兽西蒙,几次避开直接攻击,拉远距离后就收束丝网,将它缠成一条丑陋又耀眼的臃肿虫子。
费查斯特斯匍匐在长满青苔的地面,枯瘦的面庞被魔法丝线勒得狰狞变形:「你以为这样能杀我?你以为……」
温莱缓缓屈起手指,扯动淡金色的线。
噗哧,缠在蟒尾的丝线陷进血肉,色泽诡异的液体喷溅而出。
她继续加重力气,指尖碰到了手心。
咯吱咯吱,藏在皮肉下的骨骼也碎了。
费查斯特斯终于露出惊慌的表情。它竭力昂起头颅,满脸是血地嘶喊着:「等等,等等……你不能这样做,我是‘笼’的看守,菲瑞雅大人命令我监视巴托伊修德……一千六百来年我都没有出去过,虽然放出了分身,可是分身并没有杀过人,没有杀人!」
贝利维拉提到过,因法则约束,魔鬼无法直接对其他种族动手,否则会受到惩罚。
费查斯特斯并不是一只血统纯正的魔鬼,真要追究的话,它只是低劣的魔物,在浩劫中得了好处,才变得强大起来。它之所以不杀戮,并非惧怕惩罚,而是因为它嗜好蛊惑人心,最爱收割人类的绝望和痛苦。
而且,分身本就力量不足,亲自动手得不偿失。
所以它欺骗瑞安的父亲,把瑞安父亲变成了疯子和杀人狂。它在地下室享受那人的供奉,享受无数少女临死前的恐惧与悲伤。
所以它毁掉萝丝的眼睛,逼迫着想要自杀的瑞安继续苟活。
所以它出现在丧母的伊芙面前,满怀恶意地骗她签订“被爱”的契约。
「我没有杀过人……」费查斯特斯身下淌了一滩发臭的血,「在红房子的时候,我只给你看了伊芙的记忆,要你感受她的心情,这是多么温和的感化手段!而且,我之所以取走她的灵魂,是因为契约……你这么有教养的大小姐,肯定懂得不能滥杀的道理!还有还有,伊芙死了,你应该感谢我不是吗?她那种婊子,只会抢夺周围男人的爱……你明白的吧?」
“啊。”
温莱点头,“关于你,我的确非常明白。”
左手彻底握紧,不留任何缝隙。只听嘭地一声,费查斯特斯的身躯炸成无数碎块,血雾弥漫。被挤烂的眼球骨碌碌滚进草丛,断裂的手臂神经质般弯曲抖动,而那残缺的口舌,犹自尝试吐出微弱的话语。
不能……
杀……
菲……瑞雅……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