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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

佛子的神色动了动。

听见她的话,对方敛了敛眸, 浓密的睫羽微垂, 落下一片清冷的阴翳。

葭音想。

镜容还是担心她的, 还是会在乎她的。

只不过他从小就被逼着,学会不动声色,学会不暴露自己的感情。

学着做一个清心寡欲、无情无欲之人。

他是不会说“爱”的圣人。

他的大爱贯彻在无声的行为举止中,如一场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悄悄地洒落在人的心头。

葭音看着他,试图缓解他的紧张。

“你放心好啦,我没有妙兰那么傻,跳井跳崖这种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我很惜命的,嘿嘿。”

镜容瞧了一眼她,拉着她的胳膊,无声往后退了一步。

他好像就不该带她到这里来。

山风越刮越烈,将二人的衣袖交织在一起。葭音拨了拨头发丝,很认真地道:

“我说的不是假话,镜容,你也知道我自幼丧父丧母,是一个人长大的。除了馆主,周围没有什么亲近的人。馆主也曾跟我说,葭音,你没有什么顾虑,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所以她敢爱,敢恨,敢轰轰烈烈地对心仪之人表达自己的喜欢。

可镜容却不一样。

“其实有时候我还蛮心疼你的,你说你也是,自幼没爹没娘的,一出生就被清缘大师捡回寺庙当了和尚。唉,就连当和尚也不是你自己选的。”

“每天吃斋念佛,不能喧闹,不能大笑,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着你,别人都睡觉的时候你还要护灯。”

她摇着头叹息,忍不住万分怜爱地扶了扶对方的肩头。

“要我说,你其实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吧。”

镜容轻飘飘看了她搭在肩上的手一眼。

“我喜欢。”

葭音:……

她一时语塞。

这个镜容,还真是个木头。

小姑娘撇了撇嘴,似乎不想理他了。

她提着裙角转过头去,一边是凶险的悬崖峭壁,另一端是巍峨的佛堂大殿。她觉得安静,肃穆,却也十分无趣。

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陡然听到一阵喧闹声。

似乎有人推搡着,朝这边走来。

“施主,林施主,您喝醉了……此地外人不可踏入的!”

葭音躲在镜容身后,好奇地探出一个小脑袋。

那是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醉醺醺的公子哥儿,锦衣玉带,阔气不凡。他身后跟着一群家仆,压根儿没把门口那小和尚放在眼里。

小和尚也跟了进来,为难地看了一眼镜容:“三师兄,镜和拦不住……”

镜容并未责怪他,只叫小和尚退下。

登时一股酒气扑鼻,葭音有些反感,皱了皱眉。

那人一身紫衣,眼神浑浊,吊儿郎当地走过来。

虽然是醉醺醺的目光,可那一双眼底,却带着几分连酒气都遮掩不住的阴狠暴戾。

只一眼,便让葭音觉得害怕,忍不住又往佛子身后躲了躲。

“镜容……”

她小心翼翼地揪住了镜容的衣服。

似乎察觉到她的惊惧,佛子侧了侧身,将她娇小的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冷静地对那林家公子道:

“此地乃禁地,施主不可擅闯。”

对方冷飕飕瞟了他身后一眼。

“你身后,那是什么?让本公子看看,是哪家的小美人。”

正说着,他便要走过来。

镜容立马将她挡住,只身截去了对方的路。

沉下声音,清冷道:

“梵安寺不可饮酒,还请施主移步他处。”

那人压根儿不理会他,歪了歪头,瞥见了佛子身后的人影。

只见少女身姿窈窕,好惹人怜爱。

有家仆在身侧道:“林公子,这好像是棠梨馆的那个戏子。”

“戏子呀。”

紫衣男子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从,“本公子好像看过你的戏,来,给你点银子,陪本公子高兴高兴。”

那酒鬼递过来一个银两袋子,眯着眼睛朝她笑。

“这些钱,够不够?”

她忍不住维护:“我们棠梨馆虽是戏院子,给官老爷们唱戏,却从不做这种皮肉生意。公子若是想找趣儿,可以去水香楼,那里多的是姑娘。你这么做,是调.戏良家女子,我可以报官的。”

镜容侧着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

紫衣之人登即笑开:

“报官?你去打听打听,这地方是谁说了算。小戏子,你可曾听过京城林氏?”

“我只听过京城沈氏,可没听过什么林氏。倒是公子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在梵安寺闹事,是个什么下场。”

还敢闹到镜容面前来,真是不知死活。

对方冷哼了一声:

“小伶人,你可真是牙尖嘴利,能说会道得很,真是看得本公子又恨又喜。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们林氏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钟鸣鼎食之家,我哥哥是朝廷命官,你若是跟了本公子,日后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葭音看着他,在心底里呸了一声。

如此轻蔑,如此鄙夷……让林慎安一下恼羞成怒,他伸出手来,便要捉她。

“一个戏子装什么清高,不知多少人玩过的东西了,我呸,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放开本公子,痛、痛!”

宽大的衣袖带起一尾细微的风,那酒鬼伸过来的胳膊被人死死抓住。

只见镜容紧抿着唇线,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林慎安,他轻而易举地就将对方的胳膊捉了去,沉着眸光一用力。

紫衣之人登时变了面色。

“快放开我,你知道本公子是何人吗?你、你胆敢对本公子不敬,哎唷!”

家仆围上来,却又碍于镜容的身份,不敢上前冒犯。

气得林慎安牙痒痒,瞪着那些人骂,“一群废物!林府养了你们这么久,怎么喂出你们这些窝囊废,本公子被人打了,哎哟——快给我打他呀,快上啊!”

镜容没有理他,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他的胳膊把他拖了出去。

“你这个和尚,出家人不是都动口不动手吗?你居然为了一个戏子如此对本公子——”

镜容手上力道又一重,他垂下眼,看着面色痛苦的林氏。

一字一顿:

“她是梵安寺的施主,记住了么?”

林慎安心有不甘,一双眼不服气地瞪着他。

镜容的目光又是一冷。

吓得那人立马打起来哆嗦,忙不迭道:“记、记住了,圣僧您轻些,痛、好痛……”

……

林家公子被赶出了梵安寺,镜容也在清缘大师那里领了罚。

月色寥落,佛子一袭袈衣,跪于大殿之上。

他眸色清平,皎皎之色映照在白皙的面容上,佛子眼底,是一片清冷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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