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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乾刚扣好一颗扣子,闻声停下来,眼神瞥到她算得上严肃的表情,正了正色,声音低沉:“嗯?”

祝染看着他,眼仁又黑又亮,话里带着点与泼皮大小姐格格不入的认真与执拗,“我最讨厌不纯粹的爱,爱得有原则,爱得需要回报,爱得明码标价,所以我爱你的时候,就会用所有的精力去爱你,但我不爱你的时候,也会全挖出来扔干净。”

父母不是不爱她,或许因为歉疚,倾轧在自己身上的情感,比祝钰那个继承人还要高,但那样的爱,她早就付下了昂贵的账单,甚至未来还要回报相应的利息。

默认,不等于接受,这样的情感交易,在圈子里越是稀松平常,她就越叛逆地、想追求百年难遇的纯粹。

“周乾,你是一个优秀的商人,但配不上祝染老公这个头衔。”她下巴略扬,狐狸翘着尾巴摇晃,矜娇、傲气,又直白坦荡:“我自私自利,没什么大义情怀,心眼还小,肚子也撑不了宰相那么大,没法儿去理解你的事业心、当你背后的女人。”

大小姐只做独一无二的,最重要的,而不是为了其他什么事、或者人,就可以暂时撇下她。

周乾一怔,那冷然如斯的眼里似浮出点惊诧又茫然的情绪,他不是不知道祝家对小姑娘的态度,生在这样的环境,习以为常,不止祝家这样,常跟着她瞎混的秦昭,也差不离七。

两家默认的平衡,他倒无所谓,祝染小时候,怕她被惯得无法无天要长歪,每周周末,按时给她辅导家庭作业,夹带私货地教她不要以势欺人,以钱看人。

但小姑娘不是个耐心的,十分钟问百遍“我可以出去玩儿了吗”,一道题两分钟算不出来,他喝口水的功夫,作业本就壮烈牺牲垃圾桶,尤其“棒棒糖事件”后,一见他撒丫子跑得比耗子还快,想让她老实乖巧写作业,比登天还难。

那时候他觉得,既然她贪玩儿,只要性子不歪,也无伤大雅,两家的家底,够她玩儿遍全世界。

她是个乐观的性子,整天嬉皮笑脸,不知道在乐什么,脾气大,但三分钟冷度,稍稍一哄就又笑眯眯黏上来、抱着喊“哥哥最好了”,他自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就那样懵懵懂懂、天真烂漫地开心一辈子,也挺好。

未曾想过,她比谁都清楚,明白。

就像她说的,不喜欢就全部挖出来,以前小姑娘天天缠着他,恨不得让人施道法、变成个挂件挂他腰上;最近两个月,却整日在外面野得乐不思蜀,全然想不起还有他这个人,就算人在他面前,也是抱着手机跟狐朋狗友聊天,讨论着第二天去哪儿野。

蓦地直觉——如果再不做些什么,或许真的会,就这样失去她。

久未听他说话,祝染瞥他一眼,没好气伸出手:“听清楚了吧?清楚了,就把电梯卡还我,离婚协议什么时候签好,可以叫我上去拿。”说完,她又笑眯眯地,“不过咱们好歹是青梅竹马,祝你早日得偿所愿,把天越的logo印满全世界。”

“不行!”周乾下意识否决,趁着她伸着的手,豁然紧握,一把将人扯回怀里,另只手禁锢住她的侧脸下颌,低下头,在她唇上略显急促地、一口一口地亲,压在她脸颊的鼻息滚热、声音却冷:“电梯卡不会还你,染染想暂时分开住,行,想找我出气、怎样都行,唯独离婚,我不答应。”

“你特么有病!放开。”祝染只觉得腾地一股火直冲头顶,不答应离婚,还他妈耍流氓。

可越挣扎,男人搂得越紧,失去理智的狐狸,直接张牙舞爪地一通扑腾,突然,“啪”地一声——

啊……气氛尴尬凝滞,空气安静,显得声音格外清脆,还有,她有点手疼。

祝染低头看了眼、自己宁愿脱离大脑控制,也要为主人出气的懂事小手,无声无息蜷了蜷五指,很快又理智气壮起来,眼睛溜圆地瞪他。

谁让他死皮白赖不答应离婚,还耍流氓,活该!

周乾几乎怔然了半分钟,先是不动声色抬起眼皮看了眼,以为把狐狸惹急了,瞧她飘忽的眼神,就知道是不小心。

舌尖抵了抵被她扇过的脸,他盯着祝染,半响,自嘲地嗤笑了下,“正好,夫妻俩一起同甘共苦,多有缘分,染染别想着离婚了。”说完,才缓缓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

不要脸!

得了自由,祝染立马毛躁地推拽男人的手臂、肩背,打开门,跟扔人形垃圾似的,用力将他搡出去,指着电梯的方向,凶巴巴地:“赶紧滚,在你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拿给我前,咱就别见面了,免得影响我心情。”

不等人做出什么反应,“砰”地一声,仗着房子隔音好,无辜的门被甩得震天响。

祝染深呼吸,顺了两口气,告诉自己,晚上生气容易乳腺结节,她是个正常的人类,怎能与狗同日而语。

其实也没多意外,两家的牵扯的利益太多,他们要是一离婚,天越与祝氏都会陷入某种微妙的尴尬,周乾不同意离婚才正常。

哼,反正她耗得起,她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可不急着传宗接代,周乾就不一样了,周叔叔年轻虽然浪,但人家手段高,只有这么个名正言顺的独苗。

周乾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他不行啊,那么快,精,子质量肯定不行,多加几年班,再不留后就留不了吧。

到时候,别说他,就是周叔叔也得帮着想办法。

一门之隔的男人,并不知道里面的祝染如何在心里编排他。

周乾盯着那道门,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入户电梯厅的声控灯自动熄灭,才慢慢回过神,深吸了口气,就着漆黑朝电梯走去。

回到是十九楼,原本不觉得,小姑娘搬走后,才豁然发现,一个人住这套房,真的太大、太空了,空得毫无人气儿。

说实话,从A国回来的前几天,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本以为回来就是温香软玉在怀,谁曾想是独守空房的“寂寞冷”。

时差未倒,折腾这么大半夜,伤神伤心,倒也沾床就睡,但再也没有当初她躺在隔壁时,那种放任自己陷入沉睡的安定。

所以今晚,他妈又来找了他——

女人已经神志不清,像只油尽灯枯的蝴蝶,在半圆的露台飞舞,她疯疯癫癫地又笑又哭,盯着他痛苦地掩面流泪,跌坐在地上,行将就木地抽气喃喃:“对不起,妈妈不该那样对你,妈妈不该掐你,等等妈妈……”

那天是她自称妈妈最多的一天,可男孩却高兴不起来,女人已经全然糊涂,自以为在不清醒的时候,已经将他掐死,站在面前的,是她儿子的鬼魂。

一场夏雨过后,空气中飘荡着裹着烂泥味儿的幽香,是满院玫瑰被雨打落,风将惨案送到他面前。

整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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