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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过远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能时不时戒备地看向姜荔。

成年人交谈的便捷之处。

就在于更容易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有所指。

沈清越没回头,情绪复杂地看着她,似乎还在消化刚才听到的答案。

在很多人看来,姜荔外表甜美气质清丽,丢进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也,简直就是杂乱丛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驻足窥探的人不在少数,她内里的柔软香甜实在太具有吸引力了。

而沈清越更想做那个剥开外瓣的人。

忽略掉那边令人不适的目光,姜荔收敛起笑意,表情也淡下来:“其实,之后我还是更想往电影圈发展。”

面前的人回过神,惊诧了一秒,转而高高在上地泼冷水,“一个新人,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天真。”

“是。”姜荔点头,杏睛直视过去,在扇形的阴影下透出无畏的坚定,“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在意结果的人。

四目相对,气氛怪异地静止了片刻。

沈清越沉了口气,试探性地开玩笑又似威胁,“拒绝得这么干脆,你就不怕我为难你?”

以他的身份,想要掐断一个新人的前路那可太简单了。

姜荔无所谓地耸耸肩,表情没有丝毫惧意,反而语气肯定地说:“沈老师是体面人,不会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沈清越盯住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的反应中找出破绽,可惜一无所获。

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曾经相处合作过三个月的女孩超出了他的预期,有点惊喜,起码不是表面上看来这么简单好收买。

阿宁终于将车开过来,粥粥降下车窗冲姜荔招手,有点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但也不好下来打扰,只能拼命地冲她挤眉弄眼。

姜荔碰了碰鼻尖,忍住笑意,眼神示意她稍等片刻,而后缓缓勾起嘴角,打算趁机挑明,让沈清越惊诧得更彻底。

她往前半步,不假思索地走出了舒适区。

太阳光不可避免地晃过她浓密的长睫。

“另外,”姜荔半眯起眼,面庞天真,朝上的目光藏着明晃晃的狡黠,倏然间反客为主,“沈老师不是我的菜,我对禁欲斯文型没多大兴趣。”

最后几个字她刻意压低声音,一字一顿:“我,喜欢野的。”

-

晚上九点,酒店套房内。

姜荔随蒸腾的雾气走出浴室,胸前裹着纯白色浴巾,湿发被她松垮地固定在头顶,有几缕不听话地贴在脖颈。

纪曼云几乎是掐着点打来。

“《那年春日》联系我了。”她言简意赅地传达了制片方的意思,表示女一号将公开试镜,可以自行选择来或不来,当然他们也更期待合作。

“这样最好,省得我费力找借口推拒,也不知道那边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她说。

姜荔嗯了一声,默默舒了口气,事情解决得还算圆满,那就不必再跟经纪人交代过程。

其实,她下午说完那些话,回到车上就后悔了。

很多事情不是快刀斩乱麻就可以解决得干净,圈内人脉弯弯绕绕,再加上她根本不了解沈清越这个人的内里,就算她没有走捷径的想法,也不该生硬直接地斩断后路。

好在暂时没有多余的麻烦。

纪曼云听起来心情很好,神秘兮兮地说指不定明天会有好消息,卖了个关子让她着急。

姜荔擦干头发,躺在酒店大床上,疲惫感瞬间涌上来,只要不胡思乱想,她几乎可以秒睡。

隔天上午返程,姜荔回了旧巷。

提前告知过叶芝后,她担心有人上门叨扰,干脆暂时闭馆两天。

小房间温暖舒适,尽管很久没回来也依旧保持原样,姜荔睡到自然醒,好好地补了一觉,容光焕发地跳下最后一层台阶,刚好赶上吃晚饭。

大概考虑到姜荔目前的口味,叶芝做了几道尽量清淡的家常菜,捏了捏她明显消瘦的小脸,心疼得要命,在她碗里堆起了小山。

“不要过度节食,还是要注意营养均衡。”她语重心长地交代。

姜荔不住地点头,很享受被唠叨的感觉,手上的动作没停过,腮帮子鼓起圆润的弧度,她用实际行动让亲妈放心,饭后又喝了有益于消食的益生菌。

旧巷的夜安静得很早,刚过十点就听不到多余的响动,燥热的夏夜好似在悄悄地告别。

忙起来可以让人忽略很多事,但人终究不是机器,总有停歇的时刻。

就在当晚,十点零三分。

姜荔猝不及防地想起了盛予。

生活重心大多转移至海纪山色,这里没有供她消遣打发时间的东西,她关灯躺到床上,醉醺醺的感觉开始在脑内游荡。

姜荔侧身,摸过手机点亮屏幕。

睡前忘记调亮度,此刻刺得她睁不开眼,慢慢适应光线后摸索着把亮度调到最低。

聊天列表很干净,这个点也不会有人打扰她。时笙抵达挪威后,经常会给她发一些旅行照,却从来不回复她的任何消息。

她明白,自我疗愈的过程漫长又艰难。

打下的一行字在下一秒被删了个干净,姜荔忍住了倾诉的欲望,不想给远在天边的朋友添麻烦。

她起身蹲在床边,地毯是长毛的,就算赤着脚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朦胧的月色温柔地将她包裹。

最后一层抽屉被拉开,关上,又拉开。

铁盒撞在木质内壁上的声音反反复复。

成年之前,姜荔很看重仪式感。

大大小小的节日从不缺席,同样也喜欢收集保留珍贵的小物件。也许那些东西在外人看来不算什么,但她就是喜欢,好似每次摸到便会开启当时的记忆,心情,和对方的温度。

她完好无缺地保存着朋友的礼物,盛予买给她的零食包装,写着凌乱得极具个人风格的名字的练习本等等,这些东西杂乱而生动,最后的归宿却是她离开那天楼下的垃圾桶。

那些带不走的东西被她留在那个盛夏里,留在滨城。

活到现在,她早已不是那个不懂取舍的小女孩,珍贵的东西会打上标签,会被放在精致的玻璃橱窗里,她远远地看着,不会再赋予它们任何意义。

可人的本质就是双标。

她明明可以干脆利落地丢掉跟某人有关联的东西,像白天对待沈清越那样,不假思索地拉开距离。

可是此刻,粉色的糖盒安静地躺在那里。她不会再打开,也不忍心丢掉,只能任由它横在心上,脑内自然播放起那天盛予冲她弯腰的画面。

他说,勇敢放下的小朋友会得到奖励。

姜荔不想承认当时的心跳频率有多反常。

父亲当年出事后几乎所有人都会对她说会过去的,只有如今的盛予要她放下。

先放下才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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