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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还有3小时检票,顾弈不紧不慢打了两局九球,和虎子唠了会嗑,才在程青豆暴跳的催促中往火车站走。

这条路去年冬天他们走过一回,去年夏天走过一回,这趟又是一个冬。好像每回往火车站走,心境都不一样。

顾弈将车停在顾燮之朋友的杂货店前,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

他进去跟叔叔打招呼交钥匙,青豆没跟着,安静站在路口,遥望不远处的人山人海。

她感慨,这几年南城外地人变多了,以前火车站前头可没这么多人。一张口,嘴里猝不及防吃进一颗硬物。

“嗯?”舌头一搅,青豆眉眼舒展。是梨膏糖。

杂货店玻璃柜台的中央摆着自制梨膏糖,顾弈拿了一袋。他小时候特别喜欢看青豆吃糖。她含糖搅动的时候,酒窝一闪一闪,捉摸不定,特好玩。

此刻也是。褪去小时候烂漫的傻气,取而代之的是姑娘勾人的灵动。

她边含边问:“我补了牙以后是不是要少吃糖?”

他无所谓道:“你吃呗。”

她笑:“可以吗?可以正常吃糖?”

他痞笑:“坏了再补。”

青豆拿眼剜他:......”

火车站前那条路拥挤不堪。除了乘客,一大半都是贩子。顾弈没让青豆进月台送他。现在是春运期间,她这么小个儿,别被踩着了。

青豆亦步亦趋,非要跟着:“我想看你上车。”

“不用。”他把她按在原地,“你别过去了,我自己进去。”

青豆坚持:“我送你啊,你上车还有半小时呢,我们还可以说会话。”

他叹气,将行李一搁:“就在这儿说吧。”

石墩子上全坐着人,他们没地儿坐,只能干站着。

青豆不解:“我们进去呀,在外头站着干吗。”

“我进去,你别进去。”

“啊?”她嚼碎梨膏糖,“我不进去,那我过来干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你过来干吗。”他没要家里送,没要虎子送,就是不喜欢月台送别。有过与青豆告别的经历,他更愿意一个人简单干脆地走。

倒是青豆坚持要送。

“真的不要我送吗?”青豆指了指南城火车站五个大字,“我送你到门口好不好?”

他见她坚持,替她劈开人流,抬高音量交待道:“那你等会出来的时候小心点。”

“好。”

他们肩头艰难挨碰,抵住四周推来的活动性阻力。终于挤到门口,青豆在这隆冬的室外都要出汗了。

顾弈张臂,小心护着她,问:“送到这里行了吗?”

青豆脚跟前后小范围地移动位置,防止自己被推走。她仰起脸,主动跟顾弈讨个示下:“顾弈,我们算是和好了吗?”她挤出两颗漂亮的酒窝,努力自然,不让局促被读出来。

他们好像好了,但又好像不太好。上回来送他,青豆还没反应过来那是分手,这趟她不想这样半吊子,遂搁下脸面,要一个清晰直白。

贝齿在下唇咬下两排陷落,青豆拽着顾弈的手腕摇来摇去:“嗯?”

顾弈看向她,胸膛剧烈起伏着,里头好像有个家伙要挣脱着跳跃出来,可转瞬又平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避重就轻,拍拍青豆的头,掩饰得极好:“乖。”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忍住了吻她的冲动。

邹榆心说过,顾梦看似狼心狗肺,实际敏感易怒,血是暖的,而顾弈看似恭谨谦让,实际冷酷无情,血是冷的。她的理由是,只有冷血的人才可以对一切都这样淡然,不常陷入悲伤和情绪波动。连高考填志愿都可以吊着父母,自己做主毫不慌张,还有什么大事不能成。冷血者才可以摒开情绪,一路往前。顾弈深以为然。他一直以为自己铁石心肠,什么事儿都云淡风轻。

但那刻迎上程青豆的眼睛,他居然有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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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站在原地,眼里冒热泪,心口冒火气。什么呀,乖什么呀?她还不够乖吗?

青豆流了几行泪,想试着追进月台,但实在太挤了,很快头晕目眩,随人流撤离。移动时,她几度想返回,又被自己难得的傲气说服了:被人打了左脸,难道要再伸去右脸吗?我才不是那号人呢!我要有志气。

人潮涌动的火车站,喇叭声此起彼伏。

青豆就像一颗豆掉进了豆缸,迅速埋没人海。她没机会再知道,五分钟后站内一片黑压压里,劈开的一小道弧线。

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顾弈好多事儿都不会说。

而那么多事情里,光是知道的一点点就足够她暖得发烫了。

青豆抽泣站到公车站牌下,好不容易找到根杆支住自己,两手终于不用当盾推人,如释重负地稳当当落进口袋。

运动后的指尖蹿上蚁爬的麻木感。

青豆抄进去好一会才生出知觉,摸到那个奇怪的硬物。

一打开,是四块梨膏糖。

第123章 1996·春 ◇

◎我和春天有个约会4◎

开学的头两个半月, 青豆去到工厂实习。她、金津还有两个男同学白日坐办公室,随老师去到无尘车间学习,晚上住工厂宿舍。

宿舍楼男女混住、素质参差不说,还颇为拥挤。小房内塞五张铁架床, 转身都费劲。那阵子金津状态不好, 和工厂女工闹了点不愉快。先是为少了件羊毛衫争执, 后来口不择言,变成了身份之战——大学生和女工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

女工和男工熟悉, 肯定是要排挤他们的。青豆这个和事佬被迫与金津站一边, 努力找解决方法。他们势单力薄,秀才打不过兵, 只得败退,保留能力。

金津还扬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做了工程师第一个开了你们。

青豆咂舌, 这丫头真是敢说。怎么自己遇到的姑娘都这么横呢。

这狠话就连做梦, 都没从她嘴里冒出来过。

实习第三周, 他们搬到废旧厂区的旧楼。

厂里很负责, 替工人道歉, 专门找来两张铁架床,让他们单独住一处。

众目睽睽收拾东西, 挺狼狈的。尤其废楼偏僻, 搬运行李这一路很像发配边疆。

金津和李教官分开了。这学期金津一丝笑都没露出。经过此事,她心里更加难受, 觉得是自己的冲动拖累了他们。

青豆和李民不敢表现出抱怨, 假装开心:“有宽敞的新地方住了!”

他们在院心中拉了一根长长的铁丝, 晾衣服用, 屋内稍微拾掇,清掉墙灰与蛛网,竟也有模有样。

楼前有棵高大老树,枝干萧条灰败,枯条开阔伸展,像是死的,又像是活的。管事儿的说这是棵雌槐树,十年前他刚进厂还开花呢,这几年春天会抽芽,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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