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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啊。怎么没去吗?”刚刚顾弈一来,一口干掉他半缸水,答应他去买的啊。

这边做生意的铺面多,懒得烧炉子,有一家老太一直在路口卖水,一铜吊一分钱。之前虎子做老板,喝水喝得直蹿稀,一查才知道小徐偷懒,直接拿生自来水充数。后来小徐自己做了二老板,终于在意信誉,没干过这么缺德的事儿。

青豆一愣:“顾弈?他来了吗?”

话音一落,搪瓷水缸上出现一只晒成麦色的手,食指一蜷,敲了敲水缸,“我站这好一会儿了。”

“啊!”青豆没看到呢。“回来了?”

他活动脖颈,松松肩膀:“嗯,休息一天,来看部片子放松放松。”

“那你怎么没在科技学院那家看。”也是虎子的啊。还离他近。

顾弈想也没想,“虎子说今天这儿有新片。”

也对。

青豆正要说话,身后出现了一片黑影。

傅安洲很容易出汗,这么几步路,额角的汗水滴答流淌,湿了半片肩。他和青豆一样,先朝顾弈打招呼:“嘿,回来了。”

顾弈是个时髦人物。上得了大学,做得了运输,家里还不缺钱。他这份经历为好多人津津乐道。

顾弈招手:“来看片?”

青豆垂下眸子,没有回头。

傅安洲摇头:“今天不看,有事来着。”说着,认真叫了她一声,“程青豆,出来说话。”

青豆皱眉,“怎么了?”

傅安洲严肃:“出来。”

她转头面向他,两手负背,不给他归还信封的机会:“外头热。”她最怕三推四让了。这本来就是他的钱,搁在她心头好久,难受死了,赶紧收了跑路吧。

顾弈手中的蒲扇摇着风儿,扬起青豆轻飘的发丝。他好整以暇,一副看戏姿态。

傅安洲认真看了她一眼:“我得找你钱。”

说着,傅安洲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币,搁在柜台,“银货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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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傅安洲来说,青豆宁愿问虎子借钱,也不愿意欠他人情是一种划清界限的行为。

他很喜欢这帮朋友,他们也胡闹,也真诚,和他过去接触的每一个同学或家人都不一样。如他所说,收麦是他经历过最真的日子。之后的每一个夏天,他总想再去一次。顾弈有了新花样折腾,最失落的倒是他。

这帮朋友长年累月的友情建立起坚不可摧的默契。这种默契......他很羡慕,可始终无法融入。

有时候顾弈看着路边的石墩子,和虎子挑个眉,他们便陷入旁若无人的捧腹大笑。傅安洲也跟着干笑,却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们会同他解释、讲述,可傅安洲不明白趣味所在。虎子见他不解,嫌顾弈讲得不好,顾弈听虎子讲完,又要补充一段。他们怎么讲,傅安洲都只会干笑。他没有办法笑到失控。

那段故事是他缺席的,所以怎么讲他也不明白。

就像青豆会做出的这个行为一样,在他们的关系里,虎子肯定是大于他的。无关风月。

对他和虎子来说都不算紧要的这一千块钱,她愿意欠虎子,也不愿意欠他。

他把硬币放在柜台,果断转身。

旋即,身后追来脚步。她的脚步很特别,有点重,不像女孩子。

青豆跟了一段路,临近巷口,见他始终不语,语气中流露惊讶:“你不会生气了吧。”

欠债还钱,显然,收到钱的人没有生气的道理。所以傅安洲笑着回头,对她耸耸肩:“怎么可能,我就是想骗你出来,说会儿话。”

第64章 1992·夏 ◇

◎蟋蟀在白日的街头放歌4◎

青豆知晓吴会萍在傅安洲家做工, 心头怪异。那种怪异叠加一千块钱,变本加厉。

她成了电视剧集里苦命的丫鬟,需要他怜悯救赎。

她终于没忍住,问了吴会萍, “为什么在傅安洲家做工不跟我讲?”

吴会萍以为瞒她很好, 吓了一跳, 问她:“怎么知道的?”又说,“小傅说不想让你觉得不舒服, 再说也没必要说, 又不是你去做保姆。”

吴会萍满不在乎,末了还叹了口气, “反正也做不久了。”

青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没心情听。

噢。青豆那一刻满脑子全是她并不存在的自尊。

她很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难受到没法入睡。

急于把钱还给他。

-

距离巷口的第一排民房处, 傅安洲和青豆停下,低头拾了堆砖头, 稍稍摞稳, 坐了下来。

他说有话说, 实际坐稳, 只是看着青豆。

又疲惫又......深情?

青豆不知道那撞进眼里有些压抑的眼神应该解读为什么, 但那一刻,她下意识躲开了。

傅安洲柔笑, “热吗?”抬表看了眼时间, “坐一会,等会就走。”

青豆问他坐着干吗呀?

他说, 不知道干吗, 就挺久没看你了, 和你坐一会。

一会过去。

又一会过去。

热流在脚下熊熊滚动, 让人一会也等不了。

人突然焦躁,很多事情在此刻变急。

青豆被盯得不自在,心里又揣着负担,极度想埋个地洞去地下,一秒魂魄没收住,被小人附了体,鬼使神差,她抓上了他的手。

青豆的手不细腻,也不粗糙,是常见的会做活的姑娘的手。掌心质感沙沙的,打人特别疼。傅安洲的手倒是很少爷,没有粗粝的老茧和明显凸起的骨节。

青豆没想到,傅安洲这么冷静的人居然被她这个动作吓到。

他迟疑,顿住回缩的肩头,“豆儿......”

青豆挤出酒窝:“喏,那天素素跟我讲的,就是......抓上一个人的手......测试心跳......”她想说,你看,我们都没有心跳加速呢,我们没有那些复杂的关系,我们这不挺简单的吗?

但她忽然有些坐不住了,屁股下的砖头摇晃得厉害。

是她在摇?还是地在摇?她心中懊悔,下次长个记性,得在电风扇前做这种事。室外真是要人命。

傅安洲问:“素素说什么?测试心跳?”他想了想,把她的手指搭在腕侧的脉搏上,“测试心跳在这里测,”又指指左胸,“或者在这里。”

头顶的民房有碾过瓦片的动静。出现一片阴影,有片刻挡住右面的太阳。

青豆盯着地面怔神,须臾,缓缓抬眼,“素素说......”说什么来着?她怎么想不起来了?青豆再次垂眼,整理逻辑,“素素说......”

傅安洲低笑。

她的不知所言一定很好笑。

青豆欲要挣脱,破罐破摔想,快跑吧,快跑吧,假装热疯了热傻了快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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