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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弈自然地坐上了驾驶座。

她以为看错了:“你把位置让给师傅。”

而师傅已经在副驾坐了下来。

最后一丝天光即将敛尽,顾弈不紧不慢,吓唬青豆:“师傅,我挂二档行吗?”

“行啊,这会根本没人,想怎么开怎么开。”陈师傅大马金刀,鼓励他,“年轻人胆子大一点。”

青豆两手按在大腿上,眼巴巴看顾弈把变速档杆调到“2”。

她问“1”和“2”什么区别,师傅说“2”档速度快一点,正要详细讲解,青豆扒住座椅,扬声说道:“‘1’!‘1’!调到‘1’!”

顾弈没理她,一脚油门下去,单手扶上了方向盘。青豆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他:“你的手呢!左手呢?右手呢!不是!要两只手同时握!”

陈师傅哈哈大笑,“小姑娘要吓死了。”

顾弈弯唇,“她胆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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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时节,田地荒芜。灰蒙蒙的景物划过车窗。

顾弈开得很稳,但青豆知道他第一回 开车,偏见极强,一边紧张,一边给他念和尚经:“‘一九八八年,我学会开汽车,上坡下坡压死二百多,警察来抓我,我跑进女厕所,女厕所,没有灯,我掉进粑粑坑,我和粑粑做斗争,差点没牺牲......’”(1)

青豆念完,顾弈面无表情,真像个老司机。青豆观察了好一会,就在放下来心来时,景物渐渐有点不对了。

天光黯淡,乡景极其近似。每栋房子破烂得差不多,每片田地荒芜得差不多,和一路驶向南弁山不同,那座山是很明显的目的地,但程家村是个平地,和周围每一个村子没有两样。

顾弈有点不确定在哪里拐弯。但他没有说,眉头紧锁地将眼前的房子和下午的记忆匹配。

青豆觉察出不对劲,不是她多么认路,而是顾弈拐弯了!还连拐了两个弯!

青豆奇怪,坐驴车出发一直是直路啊。“你是不是不认路?”

“我认识。”

“那这里是哪里?”青豆本来也不熟悉,此刻涌上了害怕。

顾弈面不改色:“很快到了。”

作者有话说:

(1)是那个年代的顺口溜

第24章 1990·冬 ◇

◎新婚大吉3◎

幸好, 去往程家村的路是条通衢,顾弈硬着头皮打了四个拐,沿途循声,在喜庆的喧闹声中摸了个正着, 拐到了青豆家。

天擦黑, 筵席处亮堂堂的, 换作从来没来过的人,估计也能开到这里。

青豆下车脸臭烘烘的。

青栀迎了上来, 问青豆怎么这么晚才来, 刚刚她同学来家里看她的漂亮姐姐,没见到人, 很失望呢。

“是啊,怎么这么晚才来?”青豆朝身后来人说。

顾弈摸摸鼻子, 没有搭腔。

墙上的挂钟显示七点一刻。程家门庭不够,搭台搭到了隔壁人家。顺一排灯火望过去, 七八张桌子塑料桌布飘扬, 长凳横斜, 空盘子被舔过似的, 增增亮的。

是土匪扫荡过的凄零村落。什么也不剩了。有十几个老乡还意犹未尽, 喝着老酒吹着牛b。估计知道酒不好带走,是以决定灌进肚里兜着走。

至于菜, 算虎子同学有良心, 在素素指挥部的部署下,他从筷子缝里漏了碗菜肴, 几个鹌鹑蛋、蘑菇冬笋肉片里的笋、红烧卤鸭里的鸭脖子、糖醋鱼里的鱼尾巴......

吴会萍正在收桌子, 房里摆了三桌, 现在得赶紧收拾地方腾出空间, 要给新人住。

素素干青豆的活儿,清点礼服摄影的东西,见青豆出现,大拍她一记屁股,“我以为你今天住镇上呢。”

“哪儿啊。”

青豆看了眼身后,还是把夹了菜的碗给了陈师傅。四个大米缸里只盛出一两饭,凑上桌上剩的八宝饭,勉强能吃吃饱。青豆都给了陈师傅。

她和顾弈分食一盆冷掉的酒酿小圆子和一大碗糖水菠萝。

陈师傅一个劲儿夸顾弈:“全国总人口只有不到百分之二的孩子能够进入高中以上的学校学习,小伙子不错的,第一次开车开成这样很不错了,今年高考是吧,考完了来跟我学车。”

青豆一口一坨冷硬圆子,心想,再厉害还不是耽误了吃饭。

虎子爸和青豆家亲戚聊成一片,自称是c老九,逗得大伙乐呵呵。他们没见过这样的机关单位人员,还以为都高高在上不理人呢。又新奇又亲近,马屁不迭。

家属院就来了王干一个,倒是一帮受过青松恩惠的小孩都来捧场了,朱洋洋作为大学生也鼎力担当台柱子,接受乡亲观赏,并且喝了人生第一口小酒。

主角程青松被灌得双腿打颤,已经倒在了床上。

冯蓉蓉换了套娃娃领的新人服,头上箍了个夸张的红发箍,两鬓垂几缕发丝,与饱满红唇相映,美得不可方物。

红色当真衬人。青豆看直了眼睛,冲素素说,“新娘子好美。”

“你以后更漂亮。”素素掐她脸,“你以后是大学生,肯定嫁的很好,排场只会更大。”

素素忙活半天,热得慌,脱下外头那件白色羊毛衫,直接系在了腰间。

青豆为素素的潇洒动作震惊。今天她格外漂亮。青豆凑近一看,发现她眼皮上抹上了时髦的蓝粉色眼影:“哇,好漂亮啊。”像一对儿花蝴蝶。

素素眨眨眼:“我让蓉蓉姐的影楼化妆师给我弄的。”

“唔。”青豆想也不敢想。两条小辫儿是她能负荷的全部打扮了,再多就要挨骂了。

冯蓉蓉想给青松擦把脸。他吐了好几回,中午就吃不消了,冯世鹏这个不要脸的,平时没一句好话,到了酒桌上一个劲奉承青松,让他不好推拒。那架势,好像要把青松灌死在酒桌,当场给妹夫收尸。

她心疼他,拎起牡丹花热水瓶倒了热水,摸了摸太烫了,只得不熟练地跑去井边打井水。

井口湿滑,有厚苔,青豆怕她穿高跟再滑了,刚要上前帮忙,便看到夜色中,蓉蓉姐姐冯珊珊使了个眼色,示意蓉蓉别动手。

冯珊珊对着堂屋大喊一声:“阿姨,这井水怎么弄啊。我们这也没弄过。”

吴会萍放下手中的东西,忙赶来:“啊?哦哦哦,你别弄了,身上别弄脏了,我来打。”

程家是口老木井,几块木头包着井边,看着是挺吓人的。村里一直有掉下井去摔死人的传说。小时候二哥调皮,会把青豆抱到井边,威胁再哭就把你丢下去。这时候要是大哥在,都不会允许他玩妹妹。

后来井上就多了块木盖子。青豆不确定现在上面那块还是不是当年大哥随手做的,也许已经换了吧。

井边有个结辘缠着圈粗绳,绳头拴着一个铁环,只要摇下结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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