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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他们便也敢点了酒,纷纷与我对饮。中国人社交,酒中自有文章。

江恒酒意上了头,就开始胡乱说话。

“还是像你这样好啊!”一声长长慨叹后,他快言快语道,“又不用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司事务,不用应付那些烦人烦得要死的鬼亲戚,还能每天都不缺钱花。只有权利没有义务!太爽了!老子的人生理想,也不过如此了。”

他没心没肺,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言语所裹挟的杀伤力,向来纨绔得坦坦荡荡。

但今天这种场合,只要有人递了刀,有人就敢接。

爬杆就上,借刀杀人,从来如此。

“恒娃说的不对。”其他人立刻嬉皮笑脸地接口道,“要按我来说,年哥你还不如回去求求你爸,叫他心一软,就把你给认回晏家。”

“对啊!”所有人都好热闹,“反正晏家现在的继承人,也说不上是真的定了。”

“那可是晏家啊,如今不过是从手缝中漏给你那么一点点,这都已经很了不得了!——说真的啊,那么偌大一个家业,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半点想法?”

这自然是些煽风点火的风凉话。

反正人只负责拱火,谁要是真为之意动,谁要是生出提防心,谁要是从此就被高架在火里烧,那又与人有何干系?

他们聊得热火热荼,一时未有止歇之势。最终是姬星现先行替我摆上了脸色,他神态冷冷地对所有人道。

“别提这些。”

【307】

“他是他,晏家是晏家,不要混为一谈。”姬星现说,“明明你们自己,也不喜欢别人这么做。”

大约是未曾见识过他这番模样,所有人都古怪地为之一顿,刹那间静默无声。

基本上,我大致可以从他们的神情里脑补出在场众人的腹诽:不喜欢是一回事,但试问谁又能真的不混为一谈?

他们之中,魏远恐怕向来是那个为他们收场的人。场上无言,他亦沉下了面色,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对姬星现当场进行爹味管教。

“星星,谁教你的?——怎么可以这样和大家说话?”

【308】

韩裔德国哲学家韩炳哲在《倦怠社会》 中写下:

“暴力不仅源于否定性,也源于肯定性;不仅来自他者或者外来者,还来自同类......在一个匮乏的时代,人们专注于吸收和同化。而在过剩的时代,问题是如何排斥和拒绝。”

姬星现既然替我挡了,那我也就为他拦上一拦。

怎么说也是一个好日子,没必要让小朋友在这里就和所有人都对上,闹得场面继续难看下去。

于是我懒洋洋地插了一句话进入他们彼此僵持的氛围里。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和任何人说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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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313

【309】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人们是在知悉我身份以后,还是在不知晓我身份的时候,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觉得,我之所以敢这么张狂,只不过是因为我有一个了不起的身份。

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之所以这么“张狂”,是因为我已经相对彻底地认清了我自己。

我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在我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对其他人或是对世界屈服这种选项,从来,没有。

一如田馥甄在《魔鬼中的天使》里所唱的那样,你可以重重把我给打倒,但是想都别想,我求饶。

想都别想。

【310】

无论有没有身份,我都不会改变我自己,我坦然接受因做我自己而接踵而来的一切命运。

那些从未停下对我狂吠不止的人们,他们总是误以为等他们拥有了更高的身份,他们的一切命运也会自然而然地随之改变。

但,身份的恶意从来就不会因为任何阶级而改变。

一个人愈有身份,愈无相应的心境,只愈会陷入更大的麻烦漩涡之中,不过是还尚未有所自觉。

正如茨威格在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传记中所说,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就像此时此刻。

魏远在听见我的发言以后,他面上并不动喜怒,只于敛含的眉眼里带出分外的不屑一顾。见面至今,他甚至从未和我直接对话过,只抬眼正视着姬星现,与姬星现意有所指道。

“只有那些没有家教的人,才会说出如此不上台面的话。”

【311】

一段关系的下限或许取决于这段关系中的弱者,即他究竟能有多卑贱。

但一段关系的上限,永远与弱者做了什么,没有半点关系——它从来只取决于强者。

更准确地说,只取决于强者的恩慈。

这也是我之所以要用极端情境来试探姬星现的理由。

人生路漫漫,人的身份,其实很难一成不变。但当你一朝自云端跌落,你应当要有所确信,那个即将承接你的人,他,会是一位足够聪颖又慈悲的权力者。

【312】

“家教?什么家教?”姬星现偏着头,他好似很不明白,语气天真无邪地发问,一双眼睛却盯紧了魏远的身边人——蓝聿容。

他看着蓝聿容,一字一句地杀人:“是说我们家里的继承人教育?”

魏远大概也察觉出了自己言语里的疏漏,他下意识地把蓝聿容往身后护了一下,尽管如此,他仍定定看向姬星现。

像是今天才第一次察觉到小朋友真正的攻击性。

“今天让你们见面……是因为,我希望我喜欢的人,大家都能够在一起好好相处。”

“如果你们做不到,你们无法像尊重我一样,尊重林晏年……我也不强求。”

“但我,真的不希望,我这么喜欢的你们……”姬星现说到这里,不免适时带了点哭腔,听起来真情实感地格外动人,“——要以爱我的名义,擅自攻击我爱的人。”

【313】

天真是一柄双刃剑。

在你不去使用它的时候,它就是别人攻击你的利剑。所有人总是会不约而同地要求你,他们自发而又无形地命令你,你必须乖巧懂事,始终保持无知与无邪,永远符合某种道德规训下的完美框架。

但当你懂得正确使用它的时候,它亦能以其同样的锋利直指人心。

正因为你足够天真,足够善良,足够无知,所以你完全可以一派坦然地说出有如理想国那般可笑的童稚话语,还呼召所有人都必须一如既往地认真对待且积极回应你。

这场戏,精妙绝伦,不枉我来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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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317

【314】

眼看气氛就要滑落向深不可测的诡异轨道,行走的沙雕们纷纷酒醒,他们十分努力地活跃气氛,坚持不懈地左右救场。

“嗨呀,今天酒可喝得真高兴,难得看到星星都醉得说胡话了。”“——可不是嘛,这酒上头!哎,好酒!服务员!再开一箱送进来,喝!喝起来,大家不醉不归!”“远儿你也真是!说什么有的没的啊,看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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