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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上上下下，才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不会吧？”

“什么？”“什么？”

“——难道他就是那个……那个谁……”江恒手舞足蹈。

其他人愈发迷惑：“谁？”“恒仔，话能不能说清楚了？”

“就，不可说的那个谁啊。”

“……”

江恒极力调动自身丰富的肢体表演能力，试图向大家传达自己领悟的精髓——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沉默过后，所有人终于在彼此熟悉的眼神交流中瞬间获得了某种顿悟。

“不会吧，他就是那个谁？”

“……还以为晏冲之所以被整是因为晏华城想搞他……结果他还真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

提起晏冲，林铃儿就不免冷嗤。

“就那个被揍的煞笔？连林晏年是谁都不知道，在晏家混得也有够差的，被人整也是活该。”

江恒老实交代完一切，自觉已经和我套好了近乎，便十分自来熟地继续和我称兄道弟。

“年哥，你怎么不早说，你就是那个谁？”江恒持续发挥他过于心大的特性，竟还反向指责起我来，“这不就让大家都有点小误会……”

“哪个谁？”我不咸不淡地问他。

“……就不可说的，那个谁。”仿佛在与人暗号接头，江恒还特意改成气声回复我。

“你不都说了不可说？”

我拿他的话成功哽住了他，听他接下来所有的话都被自己一口气抽住，只余下嘶嘶的痛苦动静，最后也只能带出几声干笑。

“……话说回来，”相对无言半晌后，江恒识趣地转换了话题，“你和星星……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他，最近还挺不好的……所以我们这不才没事就想骂骂你……”

于是换我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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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6

【170】

我，不可说。

这个等式是我在八九岁时发现的，但直到十五岁过后，我才真正明白，该如何正确使用它。

——我是晏诚的私生子。

是的，晏诚，晏家如今的实权者。真按辈分论，晏满那一辈都得叫我叔叔。若只是私生子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但谁让我的母亲不是什么不具名的某某某，而是当时林家最受宠的幺女。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丑闻。

【171】

在不明真相的大多数人眼中，晏诚是配得上“诚”这个字的。

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做人，他都极为讲究诚信，因而素来美名加身。相比那些私下里应酬不断的其他人，晏诚从来洁身自好。他家庭美满，和发妻更是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而林照影遇见晏诚时，还只有十九岁，她年轻，漂亮，有钱，高傲，这世上能够驯服她的男人实在太少了。

因此，她对四十岁的晏诚一见误终生。

——她误以为她可以驯服晏诚。

金钱、地位与权力，足以让一个年近不惑的男人仍然极具魅力，更何况他还斯文俊美，气质儒雅，满腹经纶，不怒自威。

或许不能说，晏诚没有对林照影动过心。

至少他曾言之凿凿地答应过林照影，不日便将与感情破裂的发妻离婚，这才安抚下了林照影，让她没有打掉意外怀上的腹中胎——也就是我。

但苦苦等了一段时间，林照影只等来了晏诚的歉意。

他对林照影说，他的妻子被确诊了胃癌，做人应有道义，他不可能在此时抛弃发妻。

总之，他让林照影再等一等。多少也不乏一些以退为进的说辞，深明大义地劝林照影打掉我，去找真正适合她的伴侣。

这种漏洞百出的说辞，恐怕也只有恋爱脑的人才能够相信吧。一个真有道义的中年男人，怎么会在还未离婚的时候，就诱拐一个足以当他女儿的女孩子上床？

故事的结局不言而喻。

林照影相信了。

【172】

十个月后，她生下了我。

晏诚还在照顾患病的发妻。

林照影按晏家子嗣的习惯为我取名，单字一个“年”，她立誓只再等晏诚一年的时间。

她没有等到晏诚，只等到了终于得知这一切的林家父母，他们勃然大怒。

林家家风极严，为了管教子女后代，他们从来就不让林氏小孩在本地上学，既怕学校老师难免谄媚，也怕受到同龄人纨绔风气影响。

林铃儿和我在外地上学的时候，每个月发的零花钱屈指可数，她爱钱就打从那时候起。

由此便可想见，当年林照影未婚生子的举动在林家有多么出格。她父亲暴怒地抽断了一根藤条，命令她和晏诚立刻断了，几天后就安排她出国念书。

但恋爱脑的人，不可以常理度之。

林照影挨完了打，恨恨声称她不会和晏诚断，如果父母接受不了，那她就和林家断绝关系。

她如愿以偿，众叛亲离。

【173】

插话说一句，直到现在，晏诚和他的发妻都还经常为人称道，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段旧事没于烟尘。

说实话，但凡还打算在本市好好混下去的人，就不会没眼色到去谈论我，那根本就是在同时得罪林家、晏家还有魏家——晏诚妻子本家。

晏诚的妻子是个厉害人物，她的癌症在林照影等不下去以后，便如期康复。她当然知道我的存在，也很体谅病中晏诚的牺牲和付出，她发誓她绝不会为难我，唯独只有一个要求。

但凡她在世一天，我就不能上晏家的族谱。

没有人敢提及这些过往。

所以，告诉我这一切的人，是晏诚。

林照影和新认识的外国男友热恋结婚以后，就毫不留恋地将八岁的我扔给了晏诚。

这也很正常。

她向来就是个极为任性又自我的女人，只要为了自身幸福，她从来不惮伤害任何人，不过以爱为名。她选择抛下我，体现了她一脉相承的行为惯性，并不如何出人意表。

妻子还在，晏诚自然不能养育我。

因而他十分诚恳，哪怕是面对年幼的我，他也尤为郑重其事，他向我说明了他对我和林照影的深深歉意。他平淡阐述他过往两难，尽管他已尽力周全了各方，但还是对我不起。

我还记得那时。我在他的话语里，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华发，他的谈吐，他的愧疚，他的沉吟，他的深情，他设计好的一切呈现。

然后，我不得不发现，他对自己的话，竟是信以为真。

说谎最高明的境界，永远是要骗过自己。

【174】

林家父母盛怒，他们不认林照影，自然也不会认我。

但林温纶——林照影的哥哥，林铃儿的父亲——做不到，是他介绍林照影认识了晏诚，他心中有愧，又向来疼爱幺妹，因此时常来看林照影和我。

很快他便发觉林照影始终还是大小姐脾气，养我总有未尽心之处，佣人也惯得欺上瞒下，这才从林家找来殷姨带我。

即便如此，他依然劝不了林家父母放下成见，也劝不服林照影回家认错。

“如果……家里让你回去，你会来吗？”

林铃儿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