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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还有一点点的酸涩。
他这些天没能睡好,闭眼就想起那支箭从姬越肩胛骨穿过,在他眼前停住的模样。每每惊醒,便是一身冷汗。
他在后悔。
后悔那时自己为何没能及时出手。
卫敛承认自己有顾虑。三月底便是他的生辰,距离师傅所说的期限只剩一月不到。他不想临到头来前功尽弃。
他忍了那么多年,不能够毁于一旦。
卫敛便是如此。即便危急关头,也始终保留一分近乎残酷的冷静,做着最正确的决断。
可当他眼睁睁看着姬越在他面前受伤,为了保护他拼尽全力,温热殷红的鲜血溅到他的眼角时——
卫敛想,去他的冷静。
他得让这些人死。
所以卫敛大开杀戒,屠戮了满山遍野的刺客。
他露出了太多破绽。无论是姬越消失的箭袋,那些死去的刺客身上带着姬越标志的箭,姬越身上被包扎得很好的伤口,莫名解开的毒,抑或小红的马蹄印……种种证据都可以表明卫敛的可疑之处。
他相信姬越不会不知道。心思缜密如秦王,在查探刺客身份的时候,必然不会放过这些疑点。
卫敛一直在等,等姬越质问他。
可没有。姬越一直没有问。
姬越很安静地卧床养伤,真就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对那些疑点只字不提,甚至根本没有问过那日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见到卫敛仍是态度一如往常,亲昵不减半分。
这叫卫敛很是不解。
那么大一个破绽摆在姬越面前,姬越硬是当做看不见。
姬越是打算当个睁眼瞎了?
卫敛神情复杂地看向姬越,发现自己突然有些不懂他的想法。
他不知道,或是隐隐能够猜到却不愿深思——姬越也在等。
等他的主动坦白。
一个等人主动问,一个等人主动说。他们的性子太过相似,经历太过雷同,以至于连行为处事的方式都是一样的被动。
委实是个难解的僵局。
-
“没什么。”卫敛再一次避开了无数次在嘴边打转的话题。
姬越唇边的笑意淡了淡,很快又恢复过来:“你想要什么生辰贺礼?”
话题跳的太快,卫敛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再过几日不就是你生辰了么?你想要什么,孤都给你办到。”
“……自己的身子还没好,就开始惦记我生辰了?”卫敛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孤身子硬朗,到月底下床走动走动也无妨。”姬越认真道,“这是孤为你过的第一个生辰,可不是小事。”
卫敛十九岁才遇到他。他错过卫敛十九年,头一回为他筹备的生辰自然要隆重。
卫敛说:“我要你身子快点好起来。”
姬越笑道:“遵命。还有呢?”
“……以后不许给我挡刀挡箭。”那画面一度要成为卫敛的梦魇。
姬越这回沉思了一会儿。
卫敛追问:“你答不答应?”
姬越摇了摇头:“这个我答应不了。”
卫敛别过头:“我生气了。”
姬越无奈地靠上来:“生气孤也不能答应。”
“孤身边危机重重,那日山上之事,今后许是家常便饭。时时警惕,处处留心,预防被人钻了空子夺了性命,孤自幼便是那般过来的。”姬越缓声道。
卫敛心尖泛起微微疼。
“孤不想让你置于危险之中,可若有朝一日,危险靠近你,孤仍会不管不顾再为你挡一次。”姬越凝眸道,“孤不想你生气,更不愿你受伤。”
卫敛回过头冲他恼道:“可我——”我更不愿你受伤!
“别可是了。”姬越温柔地止住他,“孤保证那日的事不会再发生。孤能保护好自己,你别担心。”
卫敛:“……”
姬越顶着一身绷带说这话真是没有半点说服力。
“那日……阿敛为我哭了。”姬越忽然改了称呼,浅浅笑道,“纵然只有一滴,让我见了,却比穿皮透骨的那一箭还疼。”
卫敛记着他那一箭,姬越何尝不记着卫敛那一滴泪。
卫敛素来冷静刚强,姬越从未在卫敛眼中看到那般明显的惊惧与慌乱,伴随着令人心碎的脆弱迷惘。便是那一眼,他也该信卫敛是爱他的。
不比他爱他的少。
是以纵然后来发现疑点重重,卫敛不说,他也不问了。
“便是为了你不哭,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姬越捧着他的脸,“卫敛,信我,好吗?”
卫敛凝视他半晌,低低道出一个字:“嗯。”
-
三月廿八,卫敛生辰。
贵君的生辰本就规格隆重,何况陛下亲自下令大操大办,办得越热闹越好,势必要给卫敛一个完美的生辰宴。
卫敛从前十九年在楚国,公子之尊,倒也不至于无人庆生。可每年也不过是桌上多添几道菜,筷子并不会多一双。完完全全走个形式,冷冰冰的,没点人味儿。
若是运气好,碰上师傅从天涯海角云游回来,还会给他带上一些外头的小玩意儿。然而师傅来无影去无踪,对他采取的是放养政策,有时一年半载都见不着人影。
此次他赴秦为质,发生这么大的事,那位爷也没来看他。可以说是十分无情了。
以师傅的本事,若真想来看他,上天入地都能通行无阻,何况区区一座秦王宫。
卫敛一边感叹着比纸薄的师徒情谊,一边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红得宛如喜服的衣裳:“要我穿这个?”
他看着像是会穿红衣裳的人么?
送来衣裳的宫人笑道:“陛下特意让婢子送来给公子的,嘱咐公子务必穿上,过生辰就要穿得喜庆,红红火火。”
卫敛:“……放下罢。”
卫敛这辈子没穿过红。楚国尚白,卫敛又生得清雅俊逸,一身白衣更衬得人仙气飘飘。
似红色这般张扬艳丽的颜色,卫敛是从未碰过的。
应姬越要求,他只得穿了这一回。
换好衣裳后挑帘而出,宫人眼中生出一丝惊艳,忙道:“公子请去金銮殿。”
宴席就设在金銮殿,这地方本是国宴级别的才够资格在这里举办,姬越却在此办了卫敛的生辰宴,宴请群臣参与,可见对其重视。
此刻殿中早已座无虚席。月初君王遇刺的阴霾似乎已经淡去,反正都是小场面,淡定,不慌。他们陛下现在不还好好的么?
姬越坐在上首,等待卫敛的到来。他身体恢复力强大,迄今伤已好了个七七八八,藏在衣裳下亦看不出来。
高座上的年轻人今日未穿象征君王的玄服,反倒着一身红衣,与上元夜里那般无异。凤眸流转,无双艳色,端的是风流跌宕。
正当大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