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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瑄折返过去,俯下身从后解她的绳子,先是解开了手腕,接着蹲下身去,绕到柱子后解缠成死结的一段。
“谢谢。”声音从嗓子眼溜出来,清浅细微。
周瑄手未停,反问:“拿什么谢我?”
谢锳没回答,身后人的动作也缓慢起来,只剩绑在小腿的一截,周瑄单膝跪地,右手压在另外那条腿上,抬起眼皮,瞳底幽黑深邃,他看着谢锳,颇具审视的打量。
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濡湿而又令人燥热。
“啪嗒”
有东西从谢锳腰间掉了出来。
叠成三角状的纸,透过光能看到上面有墨迹。
周瑄视线移到上头,便听见谢锳小声喊道:“是我的——”
他眼神挑过纸看向急切的谢锳,随后慢条斯理打开纸张,就着微弱的光眯起眼睛。
有画有字,一目了然。
观音脚踩莲花,怀中抱一孩童,雪白的手臂,双腿跟藕段似的,机灵可爱。
右侧两列字。
“祈愿吾与阿锳,岁岁年年,朝朝暮暮,时光静好,细水流年。”
周瑄捏着那张纸,唇微微翕动:
“岁岁年年”
“朝朝暮暮”
“十一娘,十一娘......”
一声声喟叹令往事浮上眼帘。
“后悔吗?”沉静如水的声音将谢锳从回忆中拉回,她眨了眨眼,随后坦然的抬起头来。
面前人比当年更加英武俊朗,刀劈斧砍的下颌线勾出矜贵气度,因在边境历练过,他通身有种嗜血的肃杀感,凛冽目光逼得谢锳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对上。
“不知陛下问的是何事?”她决定装聋作哑。
周瑄笑,声音清淡微弱:“当年谢宏阔能让你勾/引我,现在也能。”
谢锳好看的清眸中闪过一丝憎恶,周瑄快速捕捉到,报复的感觉让他内心快/慰。
“这一次,朕倒想看看,你们父女二人还能做出何等肮脏的丑事!”
刻意压低的呵斥带着三分轻蔑,不轻不重的砸进谢锳胸口。
她咬紧牙关,始终保持着若有似无的笑,她知道周瑄在做什么,想激怒她,想看她因为羞愧而懊恼愤怒,然后陷入无休止的悔恨自责之中。
她相信谢宏阔能为了家族出卖自己,便如这场拙劣而令人不齿的苟/合机遇。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要她承担恶果!
即便回到当初,她也绝不后悔做出的选择。
“还有用吗?”
空气渗着冷意,慢慢侵袭到彼此的骨里。
周瑄攥着那张纸,像是没听清,蹙眉扫去一眼
“臣妇的美人计,对陛下而言,还有用吗?”
索性就褪去尊严,他想要什么,便都给他,奚落,嘲讽,报复,谢锳不在乎。
他是君,她是民,既然注定要卑微,便下贱给他看。
心口被针碾过,很奇怪,并不疼,只是酸胀的厉害。
周瑄呼吸声骤然浓重,他看着谢锳,从那张姣好的脸上看到熟悉的的倔强,忽然就觉得自己甚是可笑。
他重新蹲下身去,将那张纸叠好后慢慢塞进谢锳腰间。
“为了谢家,你会不会像抛弃朕一样,抛弃云六郎?”
谢锳没有犹豫,摇头,目光坚决:“绝不!”
周瑄抬眼,他有很多话想问,可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再提。
当年种种,皆是一厢情愿,而今看来,何其可笑。
谢锳与他决裂那晚,说的清楚明白,自始至终都没喜欢过他。
“十一娘,朕等着你。”周瑄瞥了眼腰间的那张纸,起身。
等你走投无路,主动求到朕跟前,心甘情愿俯首。
第8章 ◎你不配挡在朕身前◎
天色浓黑,夜枭时而盘桓,发出令人汗毛耸立的叫声。
周瑄横抄起棍子,甫一推开门便疾步上前,以迅猛之势朝两人面额击打,听见咚咚两声,他们直挺挺躺在地上,血沿着额头渗出来。
谢锳闻到那股腥味,不觉慌了下神。
周瑄回头睨她,她咬牙跟上去。
院里尽是荒草,右手边有棵枯树,歪着脖子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静谧的环境里,两人的脚步声如同踩踏着神经,每一步,都拉扯的更紧更疼,就像有只无形的手逼近颈项,谢锳喘不过气。
周瑄手带上门栓一刹,忽听外面传来冷笑。
紧接着,一群人倏地从院墙上探出头来,黑压压的犹如夜枭等着鹰隼般尖锐的眼睛。
门从外踹开,周瑄抬手挡了下,与谢锳齐齐退到台阶后。
约莫数百人,谢锳扫了眼,心中惊骇。
她屏住呼吸,见身前人岿然不动,冷漠的眸眼盯着从暗处走来的人。
是个清臞精瘦的男人,腰背略微佝偻,与周瑄同高,昏暗的光线里,他那双眼睛很是明亮。
“竟是你?”
那人手握长剑,径直指向周瑄的心脏:“陛下,可曾想过我们会在此等情境下相见?”
他鹰钩鼻,薄唇,眼睛沁出得意。
“你与谢宏阔勾结?”周瑄不动声色往后瞟了眼。
谢锳揪住衣角,一眨不眨瞪着那人。
他轻笑:“属下只是借谢大人的肩踩了一脚,若不是他创造机会将陛下钓出来,属下委实要花些时日。
毕竟,陛下心思缜密,轻易不相信外人。”
谢锳羞恼的同时松了口气,只要没有干联,便不足以定罪,只是谢家必须赶紧折返阳夏,再晚一点,周瑄定要动手。
墙上的黑影窥视着院内举动,只要周瑄出手,他们弓/弩上的箭便会把两人射成筛子。
谢锳很紧张,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她离周瑄很近,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荒唐的应对之策。
比如鹰钩鼻长剑砍来,她该怎样挡在周瑄身前,弩/箭射下,她又该如何飞扑过去,把周瑄摁在身底,她脑子里不断略过这些场景,心惊胆战中又努力让自己冷静。
手心全是汗,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醒:周瑄不能死。
比起其他皇子,他才是最适合做皇帝的。
“韩敬,四哥竟让你来主导城外伏击,当真出乎我的意料。”
韩敬颇为骄傲:“能让陛下惦记,是属下的荣幸,只是陛下到底年轻,不然属下也没有机会为四皇子立功。
待属下拿您去大狱换回四皇子,这天下,便又是一番新的气象。”
薄刃倏地折出锋利光芒,但见韩敬脸色突变,兵器相接的声音骤然传入耳中。
谢锳眼里只看着那柄剑,在韩敬纵身砍来时,她脑子一片空白,转身冲到周瑄身前,将人往后一推。
凌厉的眉眼映入她瞳孔,那双眼睛浓烈似火,一眼便能望到心底。
剑锋袭来,几乎抵到后腰,周瑄一把拽住她胳膊,将人带着偏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