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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安排细致:“坐这个出城,无人会发现我们的身份。”

穆君桐看了他一眼,一幅“你认真的吗”的神情。别的不说,秦玦再怎么打扮也不像是寻常百姓啊。

秦玦垂眸:“我呆在里面不出来。”

穆君桐哑然,她知道秦玦这是在千方百计地讨好自己。

她感到不适应,毕竟人生有限的记忆力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就像喝惯了凉水的人,偶然饮一杯热汤,只会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她有些手足无措,没再吐槽他,利落地钻进了牛车。

牛车往外行驶,到了城门口,秦玦钻了进来,穆君桐更感觉无措了。毕竟他的表现活像自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出了城,再往外走,地面便没有那么平整了,牛车开始颠簸。

一路走一路抖,穆君桐忍不住:“要不下去步行吧?”

秦玦看着她,眸子黑魆魆的,有点失望,也有点挫败。

穆君桐不自在地别开眼,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看自己。

很快,秦玦敲了敲车壁,车夫将车停下。

他道:“下去吧。”

穆君桐“哦”了一声,跳下马车,城外空气清新,一下车就能感受到。

穆君桐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抬眸望去,现在还没到村庄四周,所以只能看到山坡矮丘。

正在等秦玦下车时,却听车里传来秦玦平静无波的声音:“最近的村庄大概要走两刻,我等你。”

她这才反应过来,秦玦不会下车,因为他一露面,只会让人心惊胆战,哪儿能散心呢?

她自然是愿意一个人去散步的,但秦玦这么体贴,她又有些不自在,顿了一下,问:“你不怕我逃了吗?”

说完这句话,穆君桐又有点后悔,毕竟这句话一说出口,不可避免地就要提到不愉快的事儿,两边都不痛快,何必多吵这一架呢?反正秦玦和她都心知肚明,她不会跑。

车帘内伸出苍白的手,秦玦大概是想掀开车帘的,但他动作终究是顿住,手指抓着车帘不放开,苍白得像没有血液流过似的。

车内传来声音:“……我当然怕。”竟然没有岔开这个话题。

也不知他怎么回事,竟然抓住了“怕”这个字眼,穆君桐明显不是想说这个。但他这么回答,又让她别扭起来。

她干脆替他掀开了车帘,猝不及防,秦玦的眼神和她撞上。

“下来。”她口气很硬,“等有人了你再躲开不就成了?”

秦玦眼神放空了一瞬,表情茫然,下一刻,眼里又燃起星星点点的光火,他可不懂什么叫羞耻和尊严,立刻钻出马车:“好。”

穆君桐不由得有些无语。

两人往前走,秦玦落后半步坠着,城外极其安静,经过了战争,连鸟儿也躲了起来,所以有些清净的过头了。

秦玦却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似乎世间只剩下两人,他们又回到了那些紧紧依靠的夜。

穆君桐感觉他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后,几乎快要灼出一个洞来,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她受不了了,转身:“你为什么跟在我身后?”

秦玦有些迷茫,歪了歪头:“那……”

她咬牙切齿地把他扯上来,两人并肩,这下总不会用眼神戳自己的吧。

穆君桐再次迈步,秦玦明白了她的意思,保持速度与她并肩而行。

苍白的手指在袖子上捏了捏,那是穆君桐刚才扯过的地方,他明白这并不意味着什么。穆君桐仍然讨厌他,仍然不爱他,但他仍然为这零星半点的算不上接近的接触感到愉悦,就像滚滚刀口里尝到了一点蜜,脑子都融化了,嘴角不知不觉翘起来。

他想,亲母终究还是错了。爱是恶鬼,惯会钻空子,攻人软肋,喃喃不休,阴魂不散,这些都对,但有一点不对,爱不是神明降下的诅咒,是救人于水火的福祉。

若是做这些能让她不对自己冷脸,他有什么不能做到的呢?

他忐忑地跟着穆君桐到达村庄附近。

穆君桐记得这里,之前她赶回来的时候,这里一片荒芜,百姓早就避难去了,破败至极,像鬼村。

可现在还未走近,就见到有人影走动。

她有些惊讶,站定,侧身看秦玦,他正在将身上的大氅脱下,问也没问穆君桐,十分顺手地搭在了她身上。

四处荒芜,风大。

大氅裹住的温暖迅速笼罩着穆君桐,她闻到了秦玦身上特有的清冷味道。

穆君桐愣了一下:“我没有生病。”之前都是骗他的,为了让他卸下防备心。

秦玦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披都披了,怎么办呢。他道:“哦”

穆君桐:“……”

两人相顾无言,穆君桐不敢同他对视太久,毕竟这双眼实在是具有蛊惑性。

她别开头:“你让人迁回来了?”

秦玦道:“他们自己回来的。”他带着穆君桐往前走,“还有一部分是罪人家眷和奴仆,再当高门是不可能的,让她们做寻常农户,她们迫不及待地就应了。”

村庄气氛并不好,隔很远也能感觉到那种萧条的味道,但也能感铱誮觉到挣扎的生机。

秦玦很明白穆君桐对什么感兴趣,所以他只捡这些对她说:“刁玉拜入了天机门下,前几日同她师父做出了犁具,说是比以往得更省力,妇女也能推动。”

他跨过道路边的碎石,走下阡陌:“无论如何,保证粮产最重要。若有瘟疫,便会伴之而生饥荒。‘岁大饥,人相食’,人可不好吃。”

走了几步,才发现穆君桐没有跟上来。

她站在田埂上,披着他的玄色大氅,风吹动她头上的布巾,她毫无动作,只是低头看着他。她的眼神很是复杂,像一抹春日清溪,将他那些不安与躁动全部冲散了,只剩清甜。

秦玦心头颤了一下,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有些惶恐于这种体验。

穆君桐只是看着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她很想说,人不好吃吗?你在其他时空里,可是最喜食人肉了。

但这是绝对不可能说的,大氅柔软的领子揉着她的下颌,她躲开秦玦的视线:“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又走过来,站在田埂下仰头看她。

“为什么这么做?”她问,“怎么突然想好好治理城池了。”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答案。

但她还是想等着秦玦回答。

秦玦愣了一下,他似乎根本没想到穆君桐会问,他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的人生自在惯了,做事情还需理由吗?何须问为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回答:“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穆君桐沉默了,她点点头,心头乱糟糟的,纠缠成一团,最后化作了一声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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