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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看,她竟身负天道,显然是个大官。

从轻蔑到谄媚,只用花了一秒钟。

开屏的开屏,搔首弄姿的搔首弄姿。

雄鸟们你方唱罢我登场,谁也不让谁。

季安栀:……

“肃静!”季安栀拿出鸟王的气势来,“我在找一个人,谁能提供最有用的线索,谁就是这蓬莱山的新大王。”

季安栀刚想说她要找个小和尚,又想到方才见到的江允,话风一转:“我要找个长相十分好看的蓬莱弟子,他眉心有一点痣,十三岁左右,瘦高,是个瞎子,偶尔是个哑巴,或者根本不能动。”

所有鸟:?那还是人吗。

鸦雀无声。

“啾啾。”

众鸟齐齐回过身。

一只小小的、没有开智的肥喜鹊淹没在众多华光万丈的仙鸟中,小心翼翼探出头。

“啾啾。”

季安栀伸出手,小喜鹊乖乖飞到她冰冷的手指上,虽然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努力用头亲昵地蹭了蹭:“啾啾啾!”

众仙鹤傻眼:我以后该不会要叫这玩意大王了吧!

*

季安栀跟着激动的小喜鹊,穿过层层云海,最终来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简陋的弟子房。

奇怪,为什么江允会成为蓬莱山的弟子?

又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是十三岁的样子。

而且方才见面,他好像不记得自己了。

屋子很小,不像别的弟子,会在周围种些花花草草,精心装扮,这里的主人就像是个租客,懒得摆弄一分。

季安栀疑惑地推开屋门,只觉寒气逼人。

“江允!”

江允倒在地上,显然是被冻着了。

屋内的气温比之屋外竟更冷些。

季安栀如今修为不低,只一眼就看出这不是真的江允,只是江允的一半神识。

这是一个和苏旖很像的木偶人。

她马上就理解了这其中的弯弯绕。

郭千是看了多少深夜古早韩剧啊。

死凤凰男手段是阴险哈。

她捞起冷冰冰的少年,把他放上床,指尖轻弹,三两下便点燃了四周的炭盆。

正如江允从前所说,她的火和他的火,都是世间温度最高的火,只需一簇,就能温暖整个屋子。

且如今她修为很高,灵力也够,不需燃料灵火就能燃烧很久。

小喜鹊乖乖地飞下来,寻了个温暖的地方窝着。

“哎,”季安栀叹了口气,坐到床边,“小坚果,三年没有烧供奉来,为师很心痛啊。”

想想她这得损失多少供奉啊!

山啊,美男侍从啊,各种别墅啊~

季安栀如数家珍,纷纷记录在案,只等他苏醒一并给他。

顺便抱怨她现在还很生气哦。

床上的少年一头黑发披散着,修长的睫毛被明明灭灭的灵火照耀,投下扇形的阴影。

季安栀眼睫轻颤,柔声道:

“小坚果,谢谢你邀我来看雪。”

她欲起身,手腕忽然被一双满是冻疮的手紧紧握住。

江允醒了。

她一直絮叨自己的损失,他很难不醒。

这无奈的感觉似曾相识,让人好生怀念,又好生……

思念。

他抓着她的手腕,仿佛抓住了唯一的那根稻草,因为太用力,手上的创痕又裂开了。

那些冻疮在温暖的室内,奇痒难耐,却丝丝缕缕都在提醒他,他正清醒着,这些都是真的。

她的手腕分明冰冷,却灼地他手心发痛。

几百上千张字条,他清楚的记得每一条的内容。

“季安栀。”

他坚定又沙哑地再次唤出她的名字:“季安栀。”

“涨胆子了,敢直接喊名字了。”

江允紧抿唇,不再说话。

手却攥地更紧了,手不由向下,小拇指的指腹隐秘地,放在最接近她掌心的位置。

好像这样,他就能离她更近些似的。

“小孩子身体健康要排在第一位,都几点了,快睡觉吧。”她倾身,忽然往他的手腕上戴了什么。

冰凉凉的,又软又滑,脆弱又短暂的生命。

江允嗅到了扑鼻的花香。

蓬莱山没有这种花,但他几乎是立刻就分辨出了。

是栀子花。

他想要摸摸那花,却不敢放手,生怕这是一场梦。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的整颗心都揪起来,拽着上上下下。

却又不间断地,把那些虚空一样的缝隙,一点点填满。

“为什么,要给我栀子花?”

季安栀一愣。

她忽然伸手,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

“因为你表现得很好啊。

小坚果,你真棒。

奖励你一朵小白花。”

第33章

江允做了个美梦, 但美梦都是虚假的、易碎的。

等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不是十三岁的江允,发现自己还在这片黑暗的地牢时。

三年不曾被摇撼过的高墙, 却在这一瞬, 几乎要被那些无尽的黑暗压垮。

他想起多年前他走出玉佛门一百零八层佛塔,第一次彻底变成万窟之貌的时候。

即便是那时, 他也没觉得多疼,多难熬。

可一旦知道她就在这附近,每分每秒, 都变得极为煎熬, 像是慢刀割肉。

尤其是梦醒后, 他仿佛感觉识海里的烈焰燃烧地愈发狂妄,毒辣灼热, 燎过他整个胸膛。

是嫉妒的烈焰。

他嫉妒那个神识先遇到她, 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吞噬了理智。

粘腻的血已经干透, 距离上一次王扬之人为助他镀金身,还是一周前,他却出于某种阴暗的心思,将它们归拢在这四四方方的牢狱内。

他等她……

等她出现,看见他这般模样……

期待她的降临。

期待她可怜他, 心疼他, 安抚他。

期待到整颗心脏, 像要爆炸。

……

江允醒了,胸腔的钝痛伴随着苏醒散去。

耳边还残留着低语。

他难得不想醒来,只是在黑暗的思绪里,闷着头把那些被打碎的美梦碎片一一拼凑。

空气中, 有淡淡的栀子花香。

不是梦。

江允睁开眼,摩挲着床头起身,却倏然触碰到一双冰冷的手。

他蓦地收回,肢体像是有记忆般,想起了昨夜神识被灼烧的痛,也想起了手腕上纯白的栀子花。

那是她给他的奖励。

他试探性地偏头,想捕捉她的声音:“季安栀?”

迎来一顿轻敲:“叫师尊!没大没小。”

“师尊。”

念出这两个字,江允忽然觉得整个人麻麻的。

好像第一次做人,不知道手脚要放到何处了,仿佛浑身的筋脉都不知道怎么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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