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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汗水浸透数次衣服,解碧天勉强地半攀在壁上,缓解拉扯的压力,血流顺着衣服滴到他的额头,渗入眼皮。
奉仞紧紧抿着唇,在他生命中并非第一次遭遇这种生死关头,但这次要如何脱困,他实在难以想象,除非是天神下凡,否则以凡人的能耐,要从这里出去,就是天方夜谭。
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必须救解碧天,可不惜一切、舍弃理性救人的理由又是什么?堆积如山的公务,还没眉目的前朝宝藏,悬在头顶的圣旨,安危未卜的公主,未做完的身前事短暂地被抛之脑后,如今支撑着奉仞意志的,还有手掌中传来的温度。
掌心突然一紧,奉仞低头,解碧天用手中豁口的弯刀敲了敲他左腿边,往下的石壁上有一道更深的、稍微宽长一点的裂缝。
不知道是真的祸害遗千年,还是他俩还命不该绝,如果不出意料,那地方因上方石块崩塌过,下方会空出一小块可以落足的地方。
足尖踩进去,奉仞小心翼翼地侧身落足,确定有地方能站下两人,当下一手紧握着剑,一手先半扯半揽着解碧天变得无比沉重的身躯,让他先往里头进去。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全身气力提起,手臂拔出短剑,如敏捷的鹰飞纵而下,险险站在空地边缘。
两人的脊背贴上石壁,顺着石壁内窄窄的裂缝挤过去,他们身形高大,要挤过这道细缝十分勉强,身上裸露的皮肤被尖利的碎石划破,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到破裂,让人不禁生出窒息感。
在同解碧天落下来前,奉仞就猜想,天上宫阙在地下掘土造室,以各种墓道构成一个复杂的迷宫,必然钻开了许多通道。
霁日的密室位置,本来应该也是一个可以通行的墓道,经年地质变化,产生了地裂,使得墓道无法使用。霁日、或者之前的神使,在废弃的墓道上改造了一间密室,底部悬空,可以通过机关自毁。
而他们就是这个倒霉蛋。
但同样存在唯一的生机,此处一定有可以连接向其他正常墓道的地方,只要找到,就可以重新穿行回去,只不过几率实在微小得可怜,反正也没人真从地裂里跑出来过。
奉仞就赌这个万分之一,好在他一向赌运不差,这次也不例外。他率先从越来越窄的缝隙里挤出来,风在流动,身前的位置变得更平坦,来到了类似于刚落下遗址时的洞穴。
两人靠墙坐下,奉仞紧绷着的心终于可以一松。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只有两人的喘息声,仿若这世间一切都已经消弭,剩下他们两只困兽蜗居在一隅。奉仞忽感到很安静,安静得难以适从:从落下地裂起,解碧天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你受的伤怎么样了?”他直起身,按照判断去摸索,只感到自己的手碰到一片温暖湿润的皮肤,随即被另一只手拂开。
黑暗中“啪”地一声轻响。
解碧天的声音也终于响起,因受重伤而比往日更沙哑低沉,却不影响其中的冷硬与漠然,甚至蕴含着某种莫名的、冰冷的力量:“不劳奉大人费心,现在你可以走了。若运气好,一两日说不定就能够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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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奉仞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皱眉道:“你现在受伤了,我既然为了救你跳下来,更不会在这丢下你。”
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皮肤,解碧天沉默了片刻,突然怒极反笑几声,冷冷道:“是你这蠢货不知死活,纵然霁日在你身后,那时你分明也有机会逃脱,却非要跳下来救我,我可不曾求过你,难道这要算成我的?奉仞,别再那么自作多情,若非跟你一道,我如何会沦落到这里,还遭霁日暗算。这点伤算不上什么,倘若你觉得我会就此感恩戴德,只怕你对我有所误解,现在你从我眼前离开,说不定才会让我舒服点。”
“……”
奉仞为他忘恩负义、逻辑奇诡的一番话所震惊,不禁沉默。这当然是他自愿救人,也确实是毫不顾忌后果、连他现在自己都无法揣测那一瞬的想法,但解碧天所说的话,依然狼心狗肺得教人咋舌。
但他听完这些话,心中涌出的一时不是难堪与愤怒,而是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过于酸涨地涌入他的内心,让他牢牢地定在原地。
世间总是有养不熟的动物,蛇,狼,秃鹫。即便你对它们好,它们却会在饥饿或穷途的时候咬你一口,也许解碧天跟他们就是同类。
解碧天毫不留情面的话语在洞穴中微微回响,直到彻底沉寂下来,与方才不同,这里已经填满了尖锐的锋芒和敌意,叫人无比难捱。他相信任何一个有自尊的人,都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
解碧天听到衣衫窸窣的声音,身边的奉仞缓缓站了起来,如他预料那样转身就走。
奉仞的手臂在地裂的石头上划出一些小擦伤,解碧天呼吸时,嗅闻到两人的血腥味交融,不分彼此,岂不正如他们的联结,空有表面的相似深切,其实不过迟早会消泯、走远就会分离的存在。
他们才认识多久?没什么摔不烂的,而奉仞的真心于他来说,如琉璃易于随手损毁。
只是……没有预想中那么痛快与轻松。
脚步声霍然折返,一簇光跳进解碧天的眼睛,他忍不住先闭上眼睛又睁开,不大的洞穴瞬间亮堂起来,奉仞竟不知何时,重新拿了火折子放在身上备用,如今派上了用场。
两人的面孔也在对方的眼睛中清晰起来。
解碧天面无表情,因失血而脸色惨淡,几近石雕风蚀,锋利得寸寸都足以令人鲜血淋漓,连多情的、总带着讥诮的双眼,也变质得陌生,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和情绪。这阴郁而无情的面貌,就同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死人,令与其对视的人胆寒,这是奉仞第一次看见,他无缘由地知悉,剥离所有伪装和虚情,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解碧天。
他的右肩和左腿,布料都被血染透了,伤口血肉翻出,格外狰狞,然而这副模样并不虚弱,只是受伤的野兽,仍足以暴起杀人。而解碧天会杀人就足够了。
奉仞站在那,冷冷道:“你让我走便走?我只听命天子,不归你管。”
解碧天愕然看着他,宛如第一次认识。
“你我约法三章时,你服下我的药,现在离发作的时间已经不远。”
“如果是为了这个,我死了,对你来说不是更好?”
“你受伤了,不只是刚才被暗算。原本那种暗算你不该躲不过去。”奉仞答非所问,用手中的火光照亮了一切,所有事物无所遁形,他目光也变得深邃、平静。
他突然出手,不容拒绝地抓住了解碧天的右臂,将他的袖口往上捋,顿时露出了被厚厚纱布绑好、但仍渗透血的伤势。
奉仞看到这个伤势,心中的猜想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