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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寻常人浸入这汪寒泉,不过一刻就冻得唇齿打颤、脸色发白,奉仞却反倒精神焕然,几口温酒下去,容光上覆着淡淡红色,多了几分活人气血,少了几分不近人情。
还有一点,那便是确信姬瑛暂且无事,又得知她现在在哪里,奉仞心中有底,安定些许。
解碧天素好美色,便倚着案多瞧了他几眼,奉仞却翻开衣物,观察材质图样,好似很认真,刻意不看他。
“不必看了,那上面没懂什么手脚,这些衣物样式与布料现在早已不用,不知道是当年皇陵里陪葬的东西,还是他们自己做的。”
“是么。”奉仞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换衣服,眼前一晃,是解碧天背着手,绕到他面前。
解碧天这人最死性难改的,就是别人越躲着什么,他越喜欢招惹。
“难道小奉大人报复我后反而心生愧疚?放心,我一向大度,怎会跟你计较?”
奉仞对他的脸皮领教多日,没好气道:“你一次都没愧疚过,我愧疚什么?”
他站定,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既然已洗过,便不能先去把生人的衣物换了?”
解碧天有点莫名:“我头发未干,懒得用内力,更衣会弄湿干的衣物,不如先吃饭。”
“对,你说得有道理。”奉仞深吸一口气,“仪容不端,与礼不合,我看着不顺眼。”
解碧天道:“这又不是燕都,讲什么礼仪教养?”说完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边盯着奉仞,边慢条斯理将衣服掖规矩些,挑眉笑了一笑,看起来很可恶,“我都不介意给你看。”
奉仞咬牙切齿:“我、介、意。”
蓼奴抚顶成人,重获新生,要踏入天上宫阙,就必须舍弃前尘。鬼笼的苍白面具被更换为两副面具,十卵为雪鹰,九黥为黑豹,一黑一白两相差异,在暗处透出朴素清润的光泽,仿佛某种印证。
介于奉仞严格的教养,两人隔着屏风,背对背穿戴好新衣,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后打开铜门,却发现有个人独自站在门外,看起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除此之外,那些宫人都已经离开了。
竟是寿诞之上持玉尺的那位神使,他见两人出来,便向他们点头。他一动,通身端贵华饰便轻轻摇晃,叮咚清鸣。
神使见他们目光惊异、不知所措,才想起来自己还未说明身份。他伸手,将额前珠帘往左右两边挽起,顿时,狭长昏沉的过道宛如被明珠照亮,莹莹微光都附着上他面容。
那并非是一张多么惊艳的脸,但清秀纤美如一汪翠绿的泉流,眉心之中一点朱砂,钟灵毓秀,仙人之姿。无论是谁见过,想必都很难忘怀这种脱俗清新的风采。
他盈盈含笑:“几日前见到两位,便知道二位悟根可教,我们缘分未绝,果然在此相见。不知仙丹服下后,你们可还能适应?”
神使一开口,他们便认出这道声音,正是在无忧镇鬼巷中出手相助的青衣人!那时他一身素袍,又带着帷帽,看不出身份,对他们蓼奴也态度温和,想不到竟然是碧土月神座下神使。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竟在玉台上一招就击杀巫祝,出手时毫无犹豫,若他们身处巫祝的位置,也未必能完美地应对那一招。
他生得俊秀文弱,年纪很轻,但武功如此深不可测,奉仞和解碧天不由对这个神使生出几分忌惮。
“多谢大人。”奉仞将音色压哑了一些,语调含糊,仿佛还不适应一条新的舌头,只诚惶诚恐,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当即就要弯腰行礼,“莫非这仙丹……当日竟不知您是……”
神使轻轻扶住他臂,温声道:“无妨,我从停君那问到你们二人,得知你们口舌皆断,便派人送两枚仙丹来,贺你们抚顶之幸。今后你我皆在天上宫阙,共享仙乐,无须言谢。”
他这么一握,奉仞果然就弯不下去。这是试探之举,看看昨日他出手究竟有几分真实,如今看来巫祝是真的死了。
蓼奴的规矩便是不管会不会说话,都不能言语,碧土月神与任长羁他们尚各怀心思,自然也不会细心关注两个卑贱的蓼奴。他方才在寿诞之上,曾在碧土月神耳边说过话,然后他们就被神母恩赐抚顶,应当是受了神使的举荐;后来这人又特定与停君询问,知晓他们有残疾,派人送来仙丹。
那日在驿站,他们就看出青衣人身份地位不凡,做戏卖了个好形象,没想到回报来得刚刚好。
他一举一动细心周到,若真的是十卵和九黥,遇到这种恩情,一定都要肝脑涂地了。
奉仞刚想到这,身边扑通一声,一言不发的解碧天突然伏跪在地,俯首哽咽道:“大人再造之恩,无以为报。我与十卵在鬼笼时日久矣,今日服下仙丹,神智清明,如同新生,方知从前为奴之苦。这两日受神母仙泽,日后大人有能用到我的地方,我定然竭力而为,绝无二话。”
言辞情深意切,语气催人泪下,逼真无比,听得奉仞唇角抽了一抽:数天前这厮也这么演给青衣人看,还真是做戏做到底。明明谁也瞧不起,谄媚张口就来,简直人间第一大祸害。
神使失笑,忙转过方向,弯腰请他起身:“你们品性高洁,自身居淤泥不染,又心细敏锐、当先出手,才能得神母青睐。不过,我也并非没有私心,先起来说话。”
解碧天掩面擦拭了两滴不存在的泪水,才被奉仞扶着起身,借着袖子遮掩,向奉仞眨了眨眼。
在神使眼皮底下还敢眉来眼去,奉仞压了压唇角,很严肃地转开目光。
神使没看到他们私下的眼神交接,只看到两人互相扶持,见鬼笼难有真情,不免多安慰几句。等到他们心绪平复,才转身领他们走出去。
“你们初为生人,许多事情不明白,不过没关系,天上宫阙并无太多规矩,只要记住我告诉你们的便好。”
“我名霁日,为神母座下侍神者之一,与我的弟弟絮影共同执掌鬼笼之主。蓼奴受抚顶,成生人,因没有姓氏,多半去华胥楼中,抑或留在王宫中侍奉。天上宫阙有令,不可残杀、欺辱、伤害生人,凡天上宫阙子民,命为神授,不可剥夺。除此之外,人人自由,情欲随心,不必受苦。”
解碧天问:“倘若触犯规矩,会有什么惩罚?”
霁日敛了敛笑容,眉间掠过不忍之色:“那夜你们看到的病变生人,原本也居住在天上宫阙之中。那驿站所在的地方,本立碑石唤为无忧镇,其实另一半石身半填地下,那半块上面,刻的却是应悔二字。
“倘若犯错,便要服一味名为腐红的毒药,驱逐到应悔镇中,世代不可回天上宫阙。”
奉仞低吟:“腐红……正是那种毒,才会让生人变得如同蓼尸一般?”
霁日耐心解释:“腐红取自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