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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难得语不成句,不知气的还是舒服的,这赧然潮湿的容光,越发令解碧天色欲熏心。便见奉仞蓄着欲色的眸光闪动,与什么纠结着片刻,似破釜沉舟,终于从嘴里蹦出:“我……我想与你一同继续查案。”

语毕,他彻底心神松下醉倒,像只大猫伏卧在解碧天胸前,手臂肌肉尚且是蓄力警戒的姿态。

解碧天:“……”

他躺在地面,揽着酒量不过两碗的醉鬼,半晌,终于也无可奈何地失笑。

第23章 忽如远行客(七)

“是,照这样下去,只怕云州粮仓已空,今年流民暴乱越发严重……咦,奉大人,好像从未见过你用这种颜色的发带。”

公孙屏在一边等着奉仞看完文书盖章,正漫谈当前局势,不经意抬头,瞥见他发冠后一抹颜色,不由好奇出声。

奉仞抬起头,借着架上铜镜看清端倪,群青色浓,难免张扬,燕都流行清雅秀丽之风,他往日也不曾用这样的颜色,自然显眼。无怪今日一路行来,司内诸多常与他见面的同僚对他多加注目。

……怪只怪昨晚宿醉。奉仞酒后睡了数个时辰,醒来时头痛欲裂,人倒是好端端躺在床上,衣衫未换,身边没人,只是不该记住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如同洪水猛兽咬住奉仞尾巴。 网?址?f?a?b?u?Y?e??????????ě?n?Ⅱ?????????????????

解碧天已不在屋中,日升中天,早过了断金司点卯的时间,奉仞发了半刻呆,把昨晚的事回忆得彻底,骤然从床上翻下身来,屋内一顿啷当哐当的动静连番响起,他风一般洗漱换衣,难得匆匆忙忙出了门。所幸没碰见解碧天那厮,不知道他回屋还是出门买酒做事去了。

紧赶慢赶,等到了断金司,才想起来他已升任副指挥使,不必依照往日的规矩。

他扎发时忙着翻找腰牌,压根没发现拿成解碧天遗落在屋内的发带。

原因有够丢脸荒唐,绝不能说出口来,他假装轻咳两声:“……别人送的。”

“噢,”公孙屏狐疑地揣摩他极力掩饰的神色,忽然福至心灵,贱嗖嗖地凑近,“难道是奉大人的心上人送的?”

面对公孙屏目光,奉仞捏皱了半角文书,险些撕裂,他绷起面皮冷冷道:“下一个派往云州的名单定了么?如果很闲,便一起去吧。”

这欲盖弥彰的威胁,从头到尾散发着入骨的寒气,不知道是不是恼羞成怒,公孙屏察言观色,立刻夹起尾巴闭嘴。

他心中越发肯定,绝对是哪个倾慕于奉仞的小姐送他的礼物,奉仞若对人无意,必然不会教人误会,平白耽误。如今都戴上头了,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哎,也罢。副指挥使这木头脑袋,能开情窍已是不易,指不定还没许定终生。不知何许人也,竟能够拿下这传闻啃不动的帝京媒人首选,改日一定要看一看。公孙屏一向八卦,心中啧啧感叹。

拿过文书,临走前公孙屏颇为关心地补充:“奉大人,若在情场有所不解,我可为大人出谋……”

“滚!”

奉仞升任之后,事务不减反增,断金司这些年积案许多,旧案未平新事又起,解碧天虽然性情古怪,不知道吕西薄与他怎么谈的,能拘得住这种江湖客,但解碧天江湖经验丰富、所知甚杂,在办案上竟与他算得上不可多得的默契。

人与人作风相差甚多,要跟上奉仞的步调,寻常人未必做得到,解碧天倒适得其所。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个出手相救一个拔刀威逼,虽然效果出奇,也难免常常中途意见相悖,多半是“你怎么能这么做”与“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案没办好,先争吵至动手,形势轩然,马上就要分道扬镳、再也不干的架势,司内避之不及,末了又被吕西薄勒令和好。

世上没有天生契合的榫卯,也没有一步不错的选择,但可以有被强行捆在一起的两颗钉子。

只是不知为何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块,本该一目了然的案件与任务总能越探越深,延伸出众众奇事,最后鸡飞狗跳、死里逃生。

公孙屏认为解碧天此人八字与奉仞相克,劝他还是少和这种人来往,并持之以恒地挑其毛病,当月被人穿小鞋扣了全部俸禄。

如此时日飞逝,好像一眨眼间过去,缺乏实感,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时常浮现,又很快被眼前发生的掩过。两人终于也能相处下来数月,办成的功劳与赏金变多,解碧天没搬出他的别邸,奉仞也不再提。两人如同遵守着一个没说出来过的规则,闭口不谈那夜发生的事,也不寻找京中哪里的房子能养西漠来的狼。心照不宣,不知所谓。

吕西薄看出他们关系和缓,几次想游说解碧天入断金司,但无功而返。奉仞听说,解碧天本来来帝京,也只是吕西薄偶然和他认识,那日亲自下马,与他谈话,请他到帝京一看。

这话是解碧天亲口说的,他躺在廊下,枕着阿木河。燕都入冬了,院里草地被雪压得苍白一片,阿木河走过时留下许多凌乱的爪印,池水也已经结成冰面,月影落下去,模模糊糊一道莹白的斑。

被断金司指挥使亲自放下身段相邀,一般都得称奇了,解碧天却好像只是来喝杯茶,不把任何人放眼里。

“我无羁无绊,不过权当游戏人间。查案既能得到很多我想知道的事,又有人愿意出钱请我,何乐不为。”

解碧天伸出两手,合在一起,借昏昏白笼光,投影映在云青色的纱门上,模拟出一只鹰展翅,又变作一只狼的侧面。

“奉大人,你看过皮影之戏吧?春花秋月、香风绿酒、贵女王孙……帝京的靡艳,就如这布上灯影,若风吹烛灭,便会尽数消弭。”

奉仞坐在屋内,黛蓝茶炉正烧着茶汤,沸滚的细微声响如雨落,膝上卷宗长长滚落一地,火苗跳跃,那些字眼看了几遍,没有进入脑中。

他低声说:“我知道。”正因知道,所以他以如此藐兹一身的决心,想使人间的倾颓更慢一日、人人都能多活下去一日。

犹如愚公移山一般,说出来,大概很令人感到惊异与好笑,又因为奉仞的名号,从而化为一种隐含轻蔑的赞扬。

无法抵抗便逃离,无力挽救便遗忘,无能为力便放弃。这就是帝京人所选择的办法,哪怕饥荒遍地,哪怕危报传来,哪怕五迁都城,只要眼前有可以作乐、可以享用的事物,便不会去关心那些空无一切的。冷漠而自洽,傲慢而懦弱。

他一向知道不同的人怎么想自己,怎么看待自己,只是维持着自己的步调。如果连自己都对自己充满怀疑,总有一日,名为奉仞的异类钉子,也会淹没在帝京的风云之中,成为最平平无奇、苟且偷生的一把刀。

那样的人生,画地为牢,实在虚无得可怖。

奉仞问:“那么比起帝京,你觉得西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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