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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加封郡王,裕王叔就先封出个郡主,朝中要给我和陆氏议亲,裕王叔就撺掇着要郡主给我当岳母,这不都是一回事吗?只为蒙蔽我父皇,让他以为裕王叔还是与咱们势不两立。若不然,裕王叔也不是吃斋念佛的那种人,何必这样抬举那个小叫花子?”

皇后面色隐隐一沉,精心勾描的长眉拧得一团层峦叠嶂,“我总觉着,你裕王叔这回不像是只为做个样子。”

不只为做样子,当真让这年纪上足足差出一辈的两人结亲吗?

倒也算不得什么闻所未闻的新鲜。

萧廷俊不以为意,信手自一礼盒中捧出一尊白玉素衣观音。

这玉观音通体色泽白而不僵,触手油润如凝脂,如此尺寸,不见半点脏杂棉裂,便是在出产玉石最多的西凉,也算得上难得之物了。

这样的物件,单以价论,世间能买得起它的大有人在,但在这些掏得起钱的人里,绝大多数,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它一眼,甚至不会知道世上还有它的存在。

而能将它捧在手中赏玩的人,若想得到那些人库房里的金银,不过就是抬抬手,甚至一句话、一个眼神的事。

一方边将拿它作为入宫觐见皇后的献礼,足见它得来不易。

但这等成色的玉件,单是在他母后宫中的库房里,没有百件也有八十件。

这些被他们自北地一路小心带来的珍宝,晚些中宫女使们清点过,往库房里一送,下次再见天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天下之大,不只是一山一水的辽阔,更在一层一叠的高峨。

萧廷俊也是在双脚真正站进朝堂之后,原本缭绕在他身边的重重云雾散去,看清了在他之下的层层、之上的叠叠,才深切明白,这古往今来让人不惜以性命竞逐的权柄,究竟有什么好。

“母后何必劳神这些?这两桩与陆家的亲事,不管今日议出个什么结果,明日之后,不都要从新来过——”

萧廷俊漫不经心的话还没说完,皇后目光一厉,横瞪过来,“住口!”

萧廷俊被叱得心头一抖,自知一时失了谨慎,嘴上却还犟着,“这又没有旁人。”

“没有旁人……”皇后微微垂目,落定在他手上,低喃道:“但举头三尺有神明。”

神明?萧廷俊怔然循着皇后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中,正落在这尊已染上他几许体温的白玉观音上。

一块石头,算得什么神明。

萧廷俊毫不迟疑地将之搁放回去,过来坐榻前,挨着眉头深锁的皇后坐下来,“母后这些日子来必定忧思深重,若是生了什么梦魇,切莫当真。”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没有什么梦魇了,但萧廷俊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只看他眼底隐现的乌青也能知道。

皇后唇齿微微翕动片刻,眉目柔和下来,不宜多言,只轻轻道:“是母后对不住你。”

萧廷俊又往她身旁挨紧了些,挽住她手臂。

恍惚间好像回到旧年在宁王府日子最艰难的时候,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对府宅高墙外的风浪一知半解,但已知道了害怕,每有风吹草动,总这样依着她。

一晃眼,就这么大了。

西斜的天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头上的凤冠投影在墙面上,被百倍放大,如一只真的凤凰浴火而生,衔日高飞。

是了……

今时今日,她也不再是那个无所依仗、随波浮沉的宁王妃了。

身旁的孩子挽着她,也不再是依着她,更像是搀着她,撑着她。

“您这会儿才说对不住我。”萧廷俊就这样牢牢搀着她,撑着她,埋怨道,“我读书挨罚的时候您怎么没有这话?”

皇后被他气笑,嗔怪地轻拍他一下,心头那些时寒时沸的翻涌平定下来,正色问他:“你近日可与庄先生见过?”

萧廷俊支吾了一声,只当是方才自己提了句什么读书的话,才惹得她随口问起这人,一字没答便越过这一问,面容一肃挺起身来,径自另起一头。

“对了,母后,前日裕王叔差去我那里的一个婢女……就是那个曾与我闹到父王面前的苏绾绾,昨晚不知怎的,在睡梦里不声不响地死了。我今早知会裕王叔,裕王叔让我照突染恶疾的章程把人处置了就是。”

皇后惊得眉心一跳,“你照办了?”

这口吻听着,好像并不想让他照办似的。

不照办还能如何?

萧廷俊有些委屈道:“一具尸首在我府里,就算裕王叔没有吩咐,我也得处置啊。”

想起一大清早睁眼看到床畔那张灰白面孔的情景,萧廷俊有种说不出诡异之感。

乍见死人固然可怕,但这个人,已是第二回 死在他眼前了。

比起这个,还有件更为诡异的事,“裕王叔说她原就有隐疾,若忧虑辛劳过度,猝死也不为怪。但我觉得,她死得蹊跷。”

“什么蹊跷?”

萧廷俊压低声道:“在她死前,她好像特别害怕什么,跟我哭了一场,还与我说了一个秘密,说是连我裕王叔都不知道的,有关梅重九的事。”

“梅重九?”皇后还记得这个名字,“那个说书先生?”

“您知道那个说书先生是什么来路吗?”萧廷俊这回长了记性,谨慎地凑到皇后耳畔才开口,刚低低说了两三句,皇后已愕然僵住,玉颜失色。

待他几句说罢,皇后急问:“这些,你同裕王知会过了吗?”

“当然,母后放心。”萧廷俊忙道,“这么大的秘密,那婢女与我说完,当夜就死了,我怕这里面有蹊跷,怎敢瞒着?再说了,裕王叔的人满城搜找梅重九,一直没个结果,兴许就是因为——”

不待他表完功绩,皇后已沉声截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近日可见过庄和初?”

萧廷俊一愣,这好像已不是随口一问的事了,“这……关他什么事?”

知子莫如母,这已足够能当做一句回答了。

皇后不再追问,沉着面色起身,转去内室深处的书案前,自案上取过一只匣子,递与随她一起走过来的萧廷俊。

萧廷俊茫然接过,打开看进去,不由得又是一怔。

匣子里横七竖八地堆着几块印章,尺寸一模一样,材质也是一模一样的鸡血石。

萧廷俊愈发茫然了,“这是什么?”

*

宫宴散得晚,裕王回府时夜色已深。

前脚刚进府门,萧明宣就得传报,说是郡主急事求见,半个时辰内已着人问过五回他有没有回来了,却又一直不肯说是为着什么。

萧明宣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悠悠喝了盏醒酒茶,直待到清晖院里又来传报,才叫人唤她来步云堂见。

“爹不好了——”人还没进门,那令人恼火的清脆嗓音已经先冲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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