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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在暗影下跳了一跳,跳得人不由得跟着心惊。

“你不是在御前说,想要每日给先王妃磕头擦牌位吗?住在王府,省去一趟趟来回奔波的劳苦,如此方便,不合你意吗?”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且不论裕王是不是真要她给先王妃磕头擦牌位,单是住进裕王府,还有没有与庄和初独处的机会,都难说了。

琼林苑投壶场上的事,她还得尽快与庄和初通气才行。

“谢谢父王成全!”千钟满面感激地应过一声,又紧接着正色道,“我晓得父王疼我,要给先王妃尽孝,住来王府自然最是方便,但这么方便,哪还能显得出我心诚呀?您看那些出家人修行,不都是怎么吃苦怎么来吗?这事儿就是得越劳苦,越折腾,才越心诚!”

“你有这份心就好。”裕王轻一哼,“日后你郡主府修葺完成,有得是显你心诚的时候。”

修葺郡主府?千钟又是一愣,“哪里的郡主府?”

裕王哂笑着,不紧不慢地起脚踏上高阶,迈进那气势雄浑的大门,边往前行,边对那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随着他进门的人道:“皇兄恩旨,从前的庄府既归了你,便该好好做一番修葺,以合郡主规制。”

千钟暗暗一惊,目光溜过裕王的后脊,悄然望向庄和初。

裕王好像背后长了眼,她朝庄和初一望,裕王也朝身旁那片缁衣身影转过眼去,“你既担着侍卫统领的差事,也合该住在王府,护卫本王左右,随时听差。差事得办好,莫说是一座宅子,就是金山银山,本王也不会少了你的。”

那一直静静跟在一旁的人恭顺地应了声是,又恭顺且平静道:“卑职虽身无长物,但有些旧日书札手稿,于他人一文不值,于卑职重比千金,若有损佚,定成毕生之憾,还望王爷容卑职回去略做整理。”

裕王脚步不停,“不必担心,已经着人去知会姜管家,一并为你们收拾了。”

千钟忙问:“姜姑姑也来这里住吗?”

裕王哼出一道寒气,“这是王府,不是善堂,没那么多闲饭。”

“那银柳姑姑呢?”就算没个真心实意跟他们一伙儿的帮衬着,也得有个绝对不跟裕王一伙儿的才好,千钟提醒道,“银柳姑姑奉旨教我习武,她要是不住来王府,为着皇差,每日来回奔劳,多不方便呀。”

“那可不巧了。”裕王淡淡道,“适才有禀报,银柳今日不慎摔伤,短日内不能活动,无法继续教你习武了。不过,王府里多得是人能教,定不会误了你的课业。”

说罢,不待这二人再有什么话,又道:“那边修葺的事,一切也都不用你们操心,王府已派了得力的人去盯着,只会比从前更周全。”

一条条道都被堵得严严实实,显然不是个临时起意的事。

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脱身了。

“谢王爷。”到底是庄和初先应了声,“一切听凭王爷差遣。”

庄和初敢应,她便没什么不敢了,千钟也顺势奉承着说了几句感恩戴德的话,就乖顺地随着苏绾绾进后院去了。

庄和初一言不发,只随着裕王往深处走,一路走到演武场,才不禁暗暗一紧眉头。

演武场中已是一派恭候多时的架势,不但有备好的茶座,还有一众身着裕王府侍卫公服的人齐刷刷地候在场边,沉沉夜色下,如一排排蓄势待发的箭簇。

“什么燕射,都是些花架子,本王最烦那些把戏。”萧明宣缓步走到兵器架前,在一排排各式锋刃上徐徐打量着,“你到本王这来当差,虽是本王在御前要来的,但要想在王府里站住脚,本王给你撑腰是一回事,你也要拿出些实打实的本事来,让他们心服口服。”

庄和初平和颔首道:“裕王府人才济济,藏龙卧虎,卑职只是粗通武艺,常日亦不曾勤学苦练,全仰赖王爷偏怜,才忝居此位。比勇武,怕要贻笑大方,论诗书,还可一战。”

萧明宣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最后一句气笑了。

“论诗书?怎么,有人要害本王的时候,你就冲上去赋诗一首吗?”萧明宣颇没好气地横来一眼,“你也不用跟他们比,要比,本王陪你比。”

庄和初微一怔,旋即又恭顺颔首道:“卑职不敢。”

“没什么不敢。”萧明宣一扬手,在那侍卫堆里招出两人,道了声为庄统领宽衣,又转对庄和初道,“不着公服,就不论身份,只管尽力就是。”

萧明宣话音一落,那两名侍卫便要动手。

庄和初淡淡一拂,“不必,我自己来。”

两名侍卫见萧明宣轻一点头,会意地退去一旁,由着庄和初自行宽衣。

萧明宣悠然踱到茶案前,屁股还没落定,立侍在旁的人已斟好热茶,奉到他手边。许是身上的伤到底有碍行动,萧明宣一盏茶悠悠饮下一半,庄和初才将那身颇有些分量的公服脱下,交到早早候在一旁的人手中。

“不急,”萧明宣慢吞吞地抿着茶,“你且先松活松活筋骨,比试用的箭靶,一会儿就送来。”

箭靶?

场中的确没有箭靶。

一切都备得周全,为何独独箭靶没有就位?

这疑问只在庄和初心头一闪,便浮出一个骇然心惊的答案。

心惊未过,就见沉沉天幕下,一团灯火映着两道纤纤身影徐徐而来。苏绾绾掌着灯,直把那一会儿工夫间已换了一副装束的人明晃晃地送至裕王面前。

千钟一身繁复盛装被清雅便服换下,与之相配的,发髻也改梳成甚是简洁素净的式样,除了庄和初与梅重九送她的簪子外,唯一瞩目的装点,便是贴着发顶簪进发髻的一支珠钗。

只一颗浑圆的珍珠,明月一般柔柔升在她丰盈的乌发间。

裕王眯眼在这皎月上看了看,转手搁下半空的茶盏,施然起身,朝略远处一面院墙下摆摆手,“你站到那边墙下去。”

不待千钟弄清这是要做什么,又见裕王伸手取下早已单独备在茶座近旁的一张弓,一支箭,向宽去公服后只着素白中衣的那人道:“就以郡主发间这颗珠子为靶,你先来,若你射不中,由本王来补。”

庄和初心头一沉。

他猜得没错,确是要以千钟为靶,只是,这靶心所在之歹毒,还是远超他预料。

这不是燕射用的轻功钝矢,是打磨锋锐的精钢箭簇,如此一箭蓄足力道射中,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一块石头也能轻松穿透。

那颗珠子几乎就贴在千钟颅顶上。

就算准准射中,那珠钗还牢牢缠着发丝,如此强劲的力道骤然冲过,怕免不得要扯下一块头皮。

若他射不中,裕王那一箭会补到何处,更不堪设想。

裕王之意,显然不在什么要他展示本事以服众。

那是为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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