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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再简单不过的一番动作,已使人乱了喘息,“烦请……李少卿,待我好生保管。一炷香后,请那姑娘过来吧。”

李惟昭也只诧异片刻就相通了。

那侍女虽有裕王府的干系,但终归是奉命而来,若办不成差事,以裕王那脾气,她怕是连今晚的月亮都见不着。

这人为着不牵累无辜郎中,可以硬熬着一身伤病,如此一副要了命的菩萨心肠,又岂能忍得住不去渡化这一场送到他眼前的灾厄?

何况,虽说裕王府要送的东西实在不像怀着什么好意,但那侍女还算端方有礼,看着不似什么不善之辈。

料也闹不出什么事端。

一应手续行完,估着时辰,李惟昭便着狱吏将人送了去。

庄和初合目倚墙坐着,听得那意料之中的脚步声迈进牢门,渐渐走近,也不抬眼,便缓声道:“庄某……先恭喜苏姑娘了。”

那端方又轻盈的脚步忽地乱了一乱。

也只乱了一步,便又踏回到原本的节律上。

“奴婢苏绾绾,奉裕王之命,来探望庄大人。”苏绾绾不急不忙地走上前,垂手颔首而立,不失礼数又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人。

数日不见,这人已如外面那些冬日冰雪一般,消融得不成个样子了。

一件宽大的大理寺囚服松垮垮地披在肩头,襟怀开敞着,浑身血污一览无遗,无论盘膝而坐的双脚,还是虚置身前的双手,都清清楚楚坠着沉重的铁镣。

那束缚着手脚的锁扣下,皆有行行血迹垂落,横斜过那些蜿蜒的青筋,如血蛇一般缠在那白如霜雪的肌肤上。

明明是狼狈已极之人,面上依旧一尘不染,鬓发纹丝不乱,如此端坐着,不知怎的,只是稍稍离他近些,便觉后脊生寒。

仿佛靠近的不是一个伤重的人,而是索命的鬼。

那鬼合目听着,苍白的唇角微微提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兀自接着他自己的话道:“恭喜苏姑娘……自金百成身故后,重得裕王信重,来办这趟灭口庄某的差事。不过,庄某要让苏姑娘为难了。我尘缘未尽,心有挂碍,至少……今日不想死,如有得罪之处,望苏姑娘海涵。”

苏绾绾怔然一愣,忽地明白那森然寒意从何而来,不由得心头暗暗一松,哑然失笑,蹲身将拎在手中的食盒轻轻搁下,打开盖子。

“庄大人错会了。裕王吩咐,大理寺奉旨办差,衣食上必不会怠慢了庄大人,但庄大人这样的读书人,一日无书卷在手,定必比受什么刑罚都难受。是故,值此上元佳节,特着奴婢前来,为您送套有意思的书,解解闷。”

那双静静合了半晌的眼终于动了功,缓缓睁开,目光不偏不倚,正落进那食盒中。

一落进去便蓦地一定。

约莫有五六册书,整齐地摞在这食盒里,最上面一册的书封上,赫然写着“四海苍生志卷一”。

目光凛然一抬,挟着一道比适才更深重的寒气直落到苏绾绾面上,话音依旧和气。

“裕王该不会是喜欢听梅先生说书,想要庄某续写这篇书稿吧?”

苏绾绾姿态端庄地蹲着身,恭顺又不失王府气派,略略放低些声,含笑道,“裕王想给庄大人一条活路,怕庄大人不信,特意着奴婢前来,让庄大人亲眼看到奴婢活着,便是最有力的承诺。”

庄和初眉心微动,那定在苏绾绾面上的目光里升起一重薄薄的云雾,似是在云雾中竭力寻索着一个朦胧的形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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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所指,不是金百成那回事。”苏绾绾弯起描画精细的眉眼,“奴婢与您的缘分,远在裕王之前,只是,之前一直不曾以真面目相见。”

言至此处,苏绾绾有意顿了顿,看着那眸中云雾随着瞳仁骤缩遽然散去,便知道这人心中已有答案。

但还不够。

还需得她亲口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才能掐灭这人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

苏绾绾略略抬眸,看向系在这人发间的那痕红绳。

莫相离结。

如此儿女情长的物件,想也知道是何人系上去的。

“奴婢相信,以庄大人的本事,不必离开这里,就有无数法子可以验证奴婢口中每一个字的真伪,所以,您尽管放心,奴婢绝不会有半字虚言。”

苏绾绾莞尔笑笑,以轻到唯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话音,徐徐缓缓道:“重新与庄大人认识一回,我,才是梅县主,先帝赐婚给您的内廷女官,宁州梅知雪。”

*

李惟昭既担着庄和初这份差事,便是再无害之人与他近身,也必得提着三分警醒。

留了狱吏在牢房外值守,也无法全然放心,待苏绾绾从狱中一走,李惟昭便亲自前去确认那人的安危。

明明才经了一番耗时耗力的见面,却不知怎的,这人的气色竟比他先前来传话时瞧着还要好上一些。

没事那就是好事。 w?a?n?g?址?f?a?布?页?í?f?u???é?n?2???②??????????

李惟昭若无其事道:“今日过节,庄大人若想吃些什么,尽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我想借李少卿发簪一用。”

李惟昭一愣。发簪?

入狱的犯人,身上不能留有任何尖硬之物,发簪自然也要摘去,只是,庄和初被移送来时,就已不带着这些了。

“作何用?”李惟昭谨慎问。

庄和初笑笑,略抬抬双手,惹得手间锁镣一阵哗啦碎响,“李少卿不是说,要想法子打开这锁镣吗?我有法子。”

李惟昭讶然一怔,略一思量,到底脱了官帽,摸索着取下发上那根细长的银簪,送到庄和初手上。

庄和初道了谢,便拈起那银簪,寻到脚踝处的锁眼,熟门熟路地戳弄起来。

这人会撬锁,李惟昭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还是有一事更为稀奇。

李惟昭看着那不急不忙地使着他的银簪的人,“此前我与庄大人几次见面,都是着公服戴官帽,庄大人怎会知道,我身上就有你合用的簪子?”

那垂眸开锁的人不抬头也不停手,浅浅含笑道:“李少卿来大理寺就任,非是本愿,但我知道,旧年李少卿寒窗苦读之余,也曾钻研刑狱之道。一向佩戴银簪,并非是简朴,而是用惯了银簪做验毒一类的事务,随身携带比银针更为方便,也不会惹人注意。”

说话间,庄和初已利落地戳开了脚镣上的两处机簧。

李惟昭眼见着那人面不改色地将锁扣打开,连在扣环上的钢钉自血肉间拔出,那人也只紧了紧眉头,没出一声。

一时间,也说不上是眼前情景让他惊愕多些,还是那番话让他惊愕多些。

脚下的桎梏解开,腕上的似乎更难一些,庄和初抬抬手,请李惟昭上前来,帮他把垂坠在两手之间的那段铁镣托高一些。

李惟昭上前照办,半跪在这人面前,离这人越近,将人看得越是清楚,就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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