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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寻常的事,年纪到了,都会有的,就好像……”庄和初放远目光,在房中略略一扫,落定在窗下那一盆盛放的水仙上,“就好像,一株成熟的草木,生长得足够健壮了,就会开出花朵。”

千钟抽着鼻子,循着他的目光朝那花间望着,似懂非懂,“到了年纪,都会有?”

庄和初点头,“嗯。”

千钟又懵懵懂懂地转回目光,“大人也会这样吗?”

“呃……”庄和初一噎。

学问之事,自己学懂与能传授他人,是截然两回事。

以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教人这样的学问,便也从未梳理出个深入浅出的次序,乍讲起来丢三落四,全然不成章法。

“这是只有女子才会有的。”庄和初忙将那遗漏的关键补上,才接着道,“不用怕,短则三五日,长则六七日,也就过去了。往后每月到差不多这个日子,都会有一次的。”

千钟原还在尽力领会这开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忽听到这处,心头一震,刚有些缓和的脸色顿然又煞白了回去。

“每个月都有……”

“不会总是这么疼的。”庄和初安抚道,“这次疼得厉害,是因为受了寒气,待好好暖一暖,再服上一剂汤药,就会好很多了。”

千钟半晌没言语,只抿唇垂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好一阵子才自语似地喃喃出声。

“要是在街上,就真的要死了……”

细如蚊吟的话音落入耳中,庄和初微一怔,蓦然明白。

让她恐惧的不是这疼痛,也不是流血本身。

而是月月如此,无异于每月都要经历一场为期数日的重伤重病,很难再如常日一样敏捷地穿行于各地盘间讨一口饭吃。

冬日受了重寒,必剧痛难耐,寸步难行,夏日炎炎,身上不时冒出的血腥气又会引来一切嗜血之物,只是蛇鼠虫蚁,就足以在她不备之间夺了她苦苦支撑的性命。

都不必经历一整个寒暑,就必死无疑了。

以寻常男子之身,很难想到这些事上,但谢恂一介医者,把她弃在街上时,日日盼着她魂断街头时,定是不止一次想过这些的。

庄和初心间如被藤蔓缠缚住,狠狠绞紧,痛得透不过气。

因着过度饥馑,气血亏虚,月信迟迟未至,这样的苦楚,竟也成了一件让她避过一劫的好事。

天行有道,因果不虚。

“不怕,”庄和初又将人轻轻拥回怀里,“都过去了。”

陪着千钟从突如其来的惊惶中一点点挣脱出来,庄和初才唤来姜浓帮她收拾。

姜浓一听因由,连声道罪。

原是该在婚仪前就问清楚,嘱咐好内院伺候的人,却因为这婚仪前后委实冒出太多比性命还要紧的事,仔细着仔细着,还是把这一件落下了。

姜浓着人换了被褥,帮千钟清洗更衣过,又为她细细讲了月信帕子一类的事。

“县主的日子,还有日子里的禁忌,内院里当差的人都会为您记着,唯有一件事,县主要自己留心。”一应讲过,姜浓又着意嘱咐了一句,“若是哪个月份过了日子许久,月信未至,县主一定要亲自告诉大人。”

前面许多讲头千钟都是一知半解,一肚子新学问都没消化尽,这一句听得不大明白,也没心力细究,就如前头那些一样照单全收了。

一切狼藉收拾如初,已日近正午。

彻底从这件事里缓过神来,千钟才陡然想起,庄和初好像是说,要让她看几张画来着。

方才一阵子收拾,那几张画纸又被归置回了桌案上。

已说过是让她看的,千钟便拿了起来。

这几张纸上不是像那消寒图一样的画作,而是一些墨线勾画的纹样,尽是莲花、牡丹之类的,婚仪那会儿在府中各处都见着不少。

只是,那些虽富丽金贵,但都不如这画纸上的灵动又精细。

庄和初特意拿出来给她看的,必定不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东西。

千钟正对着这些纹样苦思冥想着,庄和初一手拎着个食盒,一手挟着几卷书进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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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觉得好些了?”

“姜姑姑给我拿了手炉焐着,这会儿就不觉着那么疼了。”千钟举起手上的暖炉给他瞧瞧,便迫不及待问,“您是让我看这些纹样吗?”

看着人面色缓回不少,目光流转间又是一副生气勃勃的样子,庄和初安心笑笑,搁下手中的东西,点头道:“你细看看,这里面的纹样,喜欢哪一个?”

“都好看,都喜欢。”千钟几乎脱口而出。

“最喜欢的是哪一个?”

庄和初追问罢,看着那道好容易生机复燃的目光在画纸间徘徊着迟迟不定,好似很难做个抉择,不忍为难,又将话问得更精细些。

“喜欢到,想穿在身上,去见最想见的人。”

第117章

穿在身上?

千钟再次将目光垂落回手中画纸间。

庄和初也垂下目光去,循着她目光落处,在薄薄几页画纸间往复数次也没定住,到底忽地一抬,定定落进他眼中来。

一双被天光映得璀璨如星河的眸子忽闪忽闪地望着他,“那,我想穿竹子。”

竹子?庄和初一怔。

这些纹样里尽是些花,没有竹子。

“您说是穿在身上去见人的,那必定是越吉利越讨人喜欢呀,竹报平安,平安就是最大的福气了。而且……”

千钟眼睛弯起来,放轻了些声,神秘又小心地道。

“我记着呢,您说过,此君,也是竹子。”

此君。

庄和初神色微动,如风过水面,荡起一痕痕明暗交替的轻波,最后悠悠聚成一弯不甚明朗的笑意。

“莲花不好吗?”庄和初自她手中抽出一页,又抽出一页,“或者,明艳一些的,牡丹,石榴,山茶?要是喜欢清雅的,还有海棠、玉兰。”

一样样数说罢,剩在千钟手中就只有张既不算明艳也不算清雅的桃花纹样了。

庄和初垂着眼,眼尾的弧度翘得有些勉强,“这些……罢了,先不看了吧。这些都是今早草草画成的,是我画得不好,晚些我好好多画几样,再拿给你挑,好不好?”

千钟一时听得有点糊涂。

这话不难不明白,可不知怎的,这明明白白的话上依稀笼着一股说不清的央求。

就像包子快要起锅时,蒸笼上那一股股用盖子压也压不住的白气。

抓不着,却又真真切切能把人烫得一痛。

更糊涂的是,话明明是劝着她挑些别的,可这股笼在话外的央求,越摸索越觉着,竟好像是央着她不要改了原本的主意。

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不过,既是问她的心意,不管庄和初想的什么,她都该原原本本照实了答才好,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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