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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向庄府低头,谢府管家今日还在发愁此事如何收场,庄和初这一登门,正是瞌睡送枕头。

“庄大人实在客气了!”谢府管家一团和气道,“您也有伤在身,还当善自保重才是啊。”

庄和初顺着这话问了几句谢恂的伤情,听着谢府管家将那些由他一手造成的伤处一一说了,才略一沉吟。

“谢府请来的医者,定是最好的。庄某自知在杏林籍籍无名,但早年居于道观时,也学过些道家医法,粗通一二,也许能略尽绵力。”

在谢府当管家,见过最多的,就是吃行医这碗饭的人,行医是门多难参悟的学问,谢府管家再明白不过。

若在平日里听到这话,他定会代谢恂婉拒了这人的好意。

可眼见着这个常年闭门养病的人,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不出几日竟就能冒着冬日寒风到处走动了,那句“粗通一二”,就显得颇有一点分量。

何况,眼下还得以和为贵,能不拒,就不拒。

“那便劳烦庄大人了。”

谢府管家一路说着殷勤话,将庄和初好好请进了谢恂养病的卧房。

门一开,扑面便是一股浓厚的药气,浸在药气中的人静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众人走近床边,仍未惊起那人分毫反应。

庄和初在床边坐下,浅浅沉着眉头,一会儿扒扒谢恂的眼皮,一会儿捏捏谢恂的口鼻,煞有介事地鼓捣一阵,甚至还看了看谢恂的手相,才转到谢恂脉上摸了摸,而后探手入袖,拿出一只小巧的药瓶。

“这是——”没待谢府管家问上一句,那瓶塞一拔,敞开的瓶口便直送到谢恂鼻底。

不过三两个呼吸间,那已昏睡足足两日的人眉头忽地一动,悠悠醒转了。

才一抬起眼皮,对上的便是庄和初和气含笑的面孔。

谢恂昏睡两日尚还不错的面色,在看到这张面孔的瞬间一白到底,未等视线全然清晰,已忽地挺身而起。

动作太大,牵动腿上伤处,“嘶”地一声,疼得脸色又是一白。

“诶呀老爷!”谢府管家一惊,忙上前伺候,“您可算是醒了,您已经昏睡两天了,是庄大人把您救醒的。”

“只是误打误撞,凑巧罢了。”庄和初起身让开床边,谦虚道。

听着管家连声道谢,谢恂在初醒的混沌中缓过些神来,抬手紧了紧刚披上身的外袍,盖住那重骤然惊出的冷汗,轻咳两声,和善的眉目间拢起一重歉意。

“多谢庄大人了……年纪大了,脚底无根,那日在梅宅不慎跌了一跤,没给庄大人和县主添什么麻烦吧?”

“谢老没事就好,否则,庄某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两人一言一语寒暄过,谢恂便摆摆手,让管家带人都退下去,说是皇上将庄和初的伤情交托给他,他因为自己的差池耽搁了差事,要抓紧为庄和初看看,才能安心。

一应人退尽,谢恂才面色一沉,推开被子。

纵然满室药气庞杂,谢恂也能辨出独独盘桓在鼻底的那一抹冷香。

他一连昏睡两日,非是庄和初下手多重,而是在他昏厥后,这人又给他下了药,必得行这般手段方能唤醒。

谢恂缓缓吐纳,坐在床上动动躺得有些发僵的筋骨,讥诮道:“还以为,你真有胆子杀了我。”

庄和初站在床边,垂手颔首,一派让人搓火的恭顺。

“司公在下官处不慎摔伤,下官现已登门致歉,令郎谢统领也已到下官处大闹过,司公还不肯宽谅吗?”

谢恂哼笑一声,摸索着诊断了一下自己的伤腿。

被这人硬抵错位的骨节已经归位,也已对症用过外敷的药,可终究年纪摆在这儿,怕要把这道伤带进棺材了。

“我肯宽谅你,你也得给我个宽谅的机会啊。”

“下官不敢。”庄和初依旧恭顺道,“眼下司中事务正忙,这两日里,司中群龙无首,恐已耽误了要事。”

谢恂从搁在床头的医箱里摸过一卷银针,高卷起裤管,一边稳着手,就着有些黯淡的灯烛辉光,熟门熟路地对膝上伤处行针,一边不咸不淡道。

“不是说,我年老体衰,不叫我操心了吗?”

“此事关系重大,必得与司公议过,下官才能下定夺。”庄和初也不管谢恂作何态度,只按部就班道,“昨日,下官在裕王处发现有通过未知途径运送入京的橘子,故而猜测,裕王恐与南疆军中有秘密联络,或许,也另有类似途径,与西北军中联络。”

谢恂在自己膝头上稳稳行下一针,缓缓拈动着,也缓缓说了声知道了。

“早先在玉轻容那事上,他便是为着往军中去做的筹谋,如今有意挑拨两国与我朝结梁子,起战火,也是为了握稳军权的事。他想法子与军中秘密联络,也不足为怪。晚些,我会让第四监去仔细查查。”

皇城探事司一至八监分门别类收罗消息,邮驿这一路的消息,就是归在专负责兵马一路消息的第四监。

“恐怕,不只是第四监的疏失。”庄和初淡淡道。

谢恂微一怔,抬头瞥他一眼,又拈起一根银针,一边行入另一穴位,一边漫不经心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

“照理,能收罗到相关动静的,应该还有专司亲贵事务的第二监,以及能收罗到脚夫走卒动向的,负责一应市井琐事的第七监。”

谢恂冷哂,“你这是在指点我办事吗?”

“下官确实想对司公指点一二。”庄和初话虽说得猖狂,话音却还恭顺。

可也正是这分恭顺,愈显得这人的话分外猖狂。

“第九监的差事,从来不在耳目上,所以自入冬来,为着外使来朝期间暗处的安防,各监每日都会将收罗来的消息筛滤汇总,送给第九监一份,以便第九监排布行动。可这日复一日的消息里,未见得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恂拈着针,头也不抬。

庄和初不疾不徐道:“一监失察,或有疏漏,若相关几监全无觉察,那必是有鬼。”

谢恂手上一顿,蓦然抬眼,气极反笑,“庄和初,我看你是过不了一天消停日子!上回是说你自己身边有裕王眼线,查出什么来了吗?你自己在你第九监里瞎折腾就罢了,不耽误差事,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你现在还想把整个皇城探事司掀个底朝天吗?”

“不必如此麻烦。”庄和初依旧恭顺道,“下官已经查到了。”

“你查到什么?”

“相关几监一起出纰漏,几率甚微,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已然收罗到了那些蛛丝马迹,只是,没有送到下官手中罢了。”

庄和初淡淡看着床上的人,一字一声。

“就像,司公把有关千钟的情况交给下官之前,从中抽走部分一样,那些蛛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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