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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上的半个浅浅的泥脚印,这些说法就一下子全然否却了。

“回禀王爷,”谢宗云老老实实答,“下官惭愧。广泰楼火场里没有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暂时,还没法推知发生了什么。”

谢宗云老实得不同往常,萧明宣也平静得不同往常。

不叱也不骂,没有电闪雷鸣,只有暴雨前压顶黑云一般阴沉的嗓音,自座上冷然传来,“谢宗云,你在本王这里,可不是第一天办这样的差事了。”

“下官知罪!”认罪的话一出口,谢宗云又觉得冤得慌。

便是到了阎王殿上,也没有不容人辩上一句的道理,酒劲儿怂恿下,谢宗云胆气一正,又接上一句,“但下官自问没有任何疏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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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宣听着,一言不发。

谢宗云已是不吐不快,“王爷明察,此事从头到尾都没经过第二人的手,全是下官亲手操办,他们酒里的药是下官亲手下的,也是下官挨个检查确认过他们确实昏睡,才亲手放的火,下官实在想不出,这里头有什么疏失?”

“你没有什么疏失。”萧明宣一叹,“疏失在本王。在本王亏待了你,逼得你不得不与大皇子那边勾搭上了。”

谢宗云一愕抬头,“大皇子?下官绝没有——”

这回不待他再辩一句,萧明宣已话音一寒道:“你与庄和初在孟记包子铺唱过一出什么戏,可要本王把秦三宝喊来,再与你唱上一遍吗?”

谢宗云喉头一窒,哑然无声。

秦三宝就是那日在包子铺里的另一个京兆府官差。

今日裕王在这里一坐,为的什么事,京兆府里必定是很快就传遍了的。虎落平阳尚要遭犬欺,何况他也不过就是裕王脚边的一条狗罢了。

常日里他狗仗人势,待别的狗不算宽和,如今眼见着他要倒霉,别的狗趁势上来叼他一口,不算什么稀奇。

只要裕王不当回事,那就不是事。

可听着萧明宣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不但当回了事,还当了最大的那回事。

难怪,京兆府门前会出现那个人的脚印。

“王爷!王爷息怒……下官就是生出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背叛王爷啊!”

谢宗云膝下一软,“咚”一声跪到地上,又手脚并用地朝前爬了几步,到底没敢真的爬到那人脚下,只顿在一步开外的地方,惶惶然摇尾乞怜。

“求王爷您再给下官一次机会,一天……不!一夜!就一夜,天亮前下官一定给您一个交代,一定!”

“不麻烦你了。”萧明宣淡淡说罢,不由他再求,便扬声一唤,“金百成。”

话音一落,就见室中光影微动,自萧明宣座后的乌木屏风后走出一个人。

一个容貌平平无奇,身量也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身上一袭平平无奇的乌黑劲装,唯有腰间那把佩刀,一看就是官家的东西。

大门前台阶上那半个泥脚印就是他留下的。

裕王府侍卫统领,金百成。

金百成就是这么一个人,常日很少贴身随在裕王身边,就是在,也很难注意到他人在哪里。

好像阎罗殿的鬼差,他一现身,就意味着有人要被带去阴曹地府了。

谢宗云虽早料到他在,可亲眼见着他出来,还是不由得悚然一惊,被烈酒灌满的胃骤然一缩,几乎要呕出来。

“王爷——”

萧明宣目光一转,好似终于想起那杯斟出多时的酒,悠悠捏到手里。

那平平无奇的男人就在萧明宣一副唇舌都被酒占去的工夫,向谢宗云平平无奇地走过来,以平平无奇的嗓音,平平无奇地开口。

“谢参军,我们莫扰了王爷品酒,还是去刑房叙话吧。”

月落日升,便是腊月二十四了。

庄府里一夜太平。

千钟一早起来还是与梅重九去十七楼听书识字,临近午饭时,庄和初过来将千钟唤了出去,说是与他一起出门办点事。

庄和初没有多言,千钟也没有多问,甚至猜也没有多猜。

这些日子她已参悟明白了,难怪从前极少在街面上见到庄和初,这人只要不声不响地出一趟门,去一个地方,露一次面,就把好几桩事一并了了。

说他究竟是为着哪一桩出的门,都不是,也都是。

所以眼见着马车载着他们驶入城南街,扎进一片熙攘喧闹,缓缓停到这条街上离广泰楼最近的那间酒楼门口时,千钟也一点不觉得惊异。

庄和初进门要了楼上两处不挨着的雅间,又要店家给两处同时上一样的菜。

千钟原以为这是给同来的云升和风临也做了安排,却不想,庄和初与店家交代罢,又转对这随行护卫他的二人说,让他们就在楼下大堂寻个清静处坐,自行点些喜欢的吃。

而后,就只带了千钟一人上楼。

两处不挨着的雅间,同时上一样的菜,就只带她一人上去,这里头的古怪比正午的日头还显眼,已由不得千钟不去猜了。

“大人,您是要在这儿悄悄见什么人吗?”千钟一落座就小声问他。

正值饭时,酒楼后厨里菜备得齐,引他们上来的小二退出去不多会儿,就带着冷冷热热的一堆菜品回来了。

待一应碗碟都码上桌,小二殷勤地道声慢用退出门去,庄和初才不急不忙地回答她。

“晚些还有一位朋友来。”

庄和初这话的重音落在“朋友”二字,千钟却诧异在那个“一位”上。

待一个人,却要在两下里摆两桌一样的饭?

千钟越发糊涂了。

“不必管他。”庄和初轻轻将这最显见的古怪往旁边一搁,执起自己手边的筷子来,“与你到这里来,是为着另一桩事。”

千钟忽然想起来,昨夜他是说过,拿广泰楼的人下落一事下饵钓那眼线的法子能不能用,他要想一想,今日与她说。

今日偏是到这么一间离广泰楼最近的酒店吃饭,无论他要办几桩事,必有一桩是与广泰楼脱不开干系的。

“您差遣就是!”千钟一下子提起精神来。

庄和初温然笑笑,一开口却支到了一个几条街外的地方,“宫中有话来,明日要你我一起入宫谒见皇后。”

乍一从自己的猜度里回过神,领会了这话里的意思,千钟刚提起的一把精神瞬间都成了错愕,把眉眼间的笑意像近前的那碟蹄花冻一样凝住了。

“去……去皇宫里,见皇后?”

“你我顶的毕竟是先帝赐下的婚事,你又有县主尊位,皇后在大礼之前召你进宫见一见,也是为表礼重之意,不是很麻烦的事,不必紧张。”

庄和初含笑徐徐与她说罢,笑意微微一浅,又含着几许歉意道。

“这婚事,退是退不掉的,不过,你放心,成也成不了。”

退不掉但又成不了,这婚事是要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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