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6
前。
千钟一步不落地紧跟着他。
庄和初走至尽头那道门前,抬手在那像是铜浇铁铸的大门上叩了几叩,不过片刻,那门便伴着沉重的“吱呀”一声徐徐打开了。
大门一开,千钟才霍然明白,为何让她换上这么一身行头。
门后是条一眼看不到头的廊道,既高又深,也是用石头从底砌到顶,廊道两侧石墙下,每隔几丈,就有黑袍曳地面具覆脸的人笔直地站在那儿。
她这装扮就与他们一模一样。
为他们开门的二人也是一样。
二人也不出声,兴许是认得庄和初身上这件与他们截然不同的斗篷,也兴许是认出别的什么,只一眼看过来,便颔首让了路。
要只是在这儿看门站岗,那当阴兵好像也没什么难的,就是不让说话,有点闷得慌罢了。
不知他们每日吃什么,是在这儿吃,还是回到上面吃去?
千钟边想着,边随庄和初一路进去,这才注意到,那些分列廊道两侧的黑袍是在守着一个个岔口,经过时悄悄往里探上一眼,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四下里很干净,只闻得见湿凉的水汽。
也很安静,那道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闭合之后,就只剩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在石壁间起落回荡了。
这可和她从前想象的这个衙门不大一样。
甚至,若没有这鬼气森森的青蓝火光,和这些吓人的行头,这个已远去阳间不知多深的地方,似乎比京兆府的大堂还要温厚些。
千钟一肚子疑惑,却还记着庄和初的嘱咐,一声也不敢出。
庄和初带着她又往深处走了些许,便放缓脚步转进了一处黑洞洞的岔口,千钟紧随着他拐进去,才发现里面也是有些光亮的,只是没有外面那么亮。
没走几步,再一转弯,赫然又到了一道门前。
这回不必庄和初上前叩门。
门前守着的两个黑袍只见他们走过来,就将门打开了。
厚重的门扇吱呀一开,蓦地溢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W?a?n?g?阯?F?a?布?y?e?????ù???ě?n??????????????????
“龟孙王八蛋——”
是个男人。
男人似乎已在里面吼了许久,嗓音哑得像含着一把沙子,愤恨混着恐惧,在空阔的石壁间震来荡去,终于有那么点儿阴间的意思了。
千钟听得浑身一战。
可又莫名觉得……这声音,像是在哪听过?
“装神弄鬼吓唬谁啊!”
“你们……你们这些个龟孙——爷爷不怕你们!”
“有种放开老子!”
千钟小心翼翼随在庄和初身后走进这阵阵嘶吼中。
门内俨然是个牢狱,气息明显污浊了不少,石壁上的几处火台静静燃着那幽幽的蓝火,将被铁镣捆缚在刑架上的人映得一清二楚。
竟还真是个她认识的人。
是那孟记包子铺的店家!
人被捆在刑架上,也只是捆住了而已,从身上到脸上都还是干净的,只听这中气十足接连不断的叫骂声,就知道他定然还没吃什么真正的苦头。
这是怎么回事?
千钟不明白,孟大财更不明白。
他和他那远房侄子被谢宗云扭去京兆府,连个掏钱打点的机会都没给,嘁哩喀喳就升了堂判了罪,他侄子当堂就被扒了公服,他则被拖到京兆府大门前,生生挨了二十板子。
好在打板子这一关上容他使了钱,总算手下留情不少,没伤筋动骨。
一顿板子打完,正巧给京兆府马厩送干草的陈九拉着刚腾空的板车出来,好生笑话他一顿,直把他笑急了眼,为了赔不是,便提出顺路送他一程。
再留情的二十板子那也是二十板子,刚刚打完,走动实在不便,他也就毫不客气地趴了上去。
走到半路,陈九说要上趟茅房,将板车拉到旁边小巷里头,央他帮忙看着刚买了挂在车上的那两尾鲫鱼,别让野猫叼去。
陈九走了不多会儿,他在那儿趴着趴着,后脖子上冷不丁狠挨了一下。
再睁眼,就被捆在了这么个鬼地方。
一个青面獠牙的黑袍坐在他对面的一张书案后,手里捏着笔,神神叨叨地对他说,天道昭彰,洞明善恶,要他自供罪愆,以赎孽障。
孟大财一点儿也不信鬼神那套。
然而不管他问什么,那黑袍都再不开口,只管把他说的每一个字记下。
四周尽是一团冷冰冰的死寂,连一丝风都没有,孟大财起初还耐着性子说些软话,然而字字声声皆如泥牛入海,得不到丝毫回应,直逼得人发疯。
说着说着,软话就变成了硬话,硬话又变成了咒骂。
忽见又有人进来,孟大财猛一激灵,这才唤回些冷静。
来人也是罩着与那黑袍一样青面獠牙的面具,不同的是遍身闪着幽冷又富贵的辉芒,身后还随着个瘦瘦小小的黑袍。
以孟大财多年送往迎来的经验,这人一准儿是个管事儿的。
孟大财忙稳了稳神,呼哧呼哧喘了几声,咽着唾沫润润吼哑的喉咙,换上那副和气生财的笑脸。
“尊驾……尊驾!小人贱名孟大财,在兴安街卖包子的,小本买卖,只为糊口,不知何处得罪,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那人也不接他的话,径自缓步走到案前,朝那书案后黑袍的笔下看了看。
方才大呼小叫了些什么,孟大财已记不大清了,但总归不会是什么能惹人同情的好话。
孟大财赶忙找补,“小、小人见识浅,心一慌,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多有冒犯之处,您多担待……多担待!”
那人慢条斯理地翻完案上所有写了字的纸页,轻轻撂回给那始终没把笔放下的黑袍,才转面向他,淡淡开口。
“怎么,还没想明白吗?若由我来问,可就没有减罪的余地了。”
话音底色清润,却笼着一重寒意,如戛玉敲冰,入耳凛冽。
有点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包子铺每日数不清的人来人往,皇城里可能让他耳熟的声音海了去了,孟大财无心多想,倒是减罪这话让他有所会意。
“小人的罪……小人这才从京兆府出来,京兆府已经狠狠罚过小人了,小人这屁股都要被打烂了啊!要是小人从前犯了什么糊涂,求您大人大量,给指条明路,小人一定照办!”
那管事儿的叹了一声,很轻很轻,好像是清明时节外出踏青时偶遇一座荒草丛生的无名孤坟,心生哀婉地一叹,叹得孟大财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京兆府治罪于你,是因为你诬告了一个小叫花子,是不是?”
“是是……”孟大财忙不迭点头。
“你为何要诬告她?”
孟大财被问得好一愣,怎么又是个给那小叫花子出头的?
无论如何,能知道个事由就好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