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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钟已急道,“那个……那个衙门虽然是绝顶的秘密,但街上还是有人在悄悄议论的。我就只听说,裕王权势那么大,还翻不了天,就是因为皇帝老爷手里握着这个衙门。”

朝堂博弈,哪有这么简单?庄和初笑笑,未置可否。

“再就是说,在这衙门里当差的,都不是活人,是……是阴兵,但凡撞破他们的人,全被送到阴间去了,所以,从没有人见过这衙门在哪儿。”

许是因为紧张害怕,千钟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泛着红,脸色却是煞白的,话音也有些细微发颤,清冷月夜之下,伴着呼呼寒风听着,愈显得这些话真实可怖。

这番话远比要毒哑她更不着边际,但对于这些,庄和初倒没什么意外。

实如她所言,皇城探事司再如何隐秘,终究是一群人在有目的地办事,想将行迹全然盖住是绝不可能的。

更为实际的法子,就是主动编造些似是而非的说辞散布出去,虚虚实实,扰人视听。

但朝野间总不乏聪明人,能在纷繁复杂的诸般说辞中去伪存真,经过细密的推敲,再增润补缀些,几近可以还原出七八分真实。

如金老二那些西北恶匪,常年作奸犯科,黑白两道皆有门路,自然不难得知相对接近的说法。

如她这般,只是听些市井间的闲谈,也就只能触及这些阴兵之说了。

可不管那阴兵的说辞是从何而来,寻常街上人说说也便罢了,从她口中这样凿凿地说出来,庄和初还是有些啼笑皆非。

“你觉得,我不像个活人吗?”

“您当然是活的,您身上还热乎着呢!”千钟忙道。

“……”

这一急着解释,千钟煞白的脸上终于见着些神采,一双水盈盈的眼睛也含着些好奇朝他打量过来。

“所以,我猜着,您在道观长大,可能会些道法符咒什么的,该是管着那些阴兵的头儿吧?”

庄和初哑然失笑,笑出声来。

当初编排阴兵之说的人,大概也想不到,这套荒诞无稽的说辞竟还能以这般清奇的角度被补缀周全。

她心中已然有了一番足以自圆其说的推定,这些事要解释起来,怕是比他来时预料的还有难上许多了。

庄和初还思量着,就见她一骨碌起身,转坐为跪。

“大人您是活菩萨,大慈大悲,您饶我一命吧!这些事,我让它们全都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饶她一命?庄和初看看那空点心碟子,恍然反应过来。

她那么急着往嘴里塞,是把这当成断头饭了?

“您要实在不放心,您也把我毒哑就行……不,您就把药给我就成,我自个儿吃,绝不把这笔孽账记到您头上!我不识字,只要我成哑巴,您身份的秘密我就一个字也传不出去了——”

许是想起自己刚被揭破的累累前科,千钟话音未落,急忙又找补。

“真的,这回绝没骗您!我要是能识字,也就能给人代写书信什么的,挣口饭吃了!”

庄和初正为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揣测啼笑皆非,忽听她这最后一句,恍然又想起些什么,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略品了品她这话里的意思。

“挣口饭吃?这么说,你爹是准许你凭本事在某处讨生计的?”

千钟不知他问这做什么,只如实点点头,生怕他又当自己是撒了谎,忙解释道:“许是许,但我没有能讨生计的去处。我……我没有户籍,那些工坊商户都不能雇我,有些肯让我做活的地方,都要我签押卖身才行。”

她爹有没有户籍,她不清楚,户籍是个什么,她也是在她爹死后才知道。

皇城里户籍管理严格,若雇佣了来路不清不楚的人,让京兆府查出来,轻则罚银,重则获刑,是极大的麻烦。

许多因天灾人祸半路沦落街头的叫花子,也是有户籍的。

像她这样,一出生就被扔到大街上,自然是没有。

一个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无依无仗的人,又拿不出一笔足以让京兆府心软的钱,要想落户皇城,还不如指望下辈子投胎投到皇城里来得容易。

那些人便是捏着这一点,定要她签契卖身。

别看那薄薄一纸文契,只要一个手印摁下去,从当朝律法上讲,她就变成了别人家里一件与牛马无二的私产,生死福祸,再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非是她不愿自食其力,只是始终没有个容她只凭出力谋生的去处。

“我爹从前就是给人代写书信诉状来着,后来手让人打坏了,捏不了笔,没别的活路,才到街上讨饭……他说,等我长大就教我识文断字,可还没教,他就死了,我也就只有讨饭这一条活路了。”

千钟噙着几许半真半假的哭腔说罢,不忘又求回到正题上。

“求大人您相信我吧,我真的不识字!”

庄和初略垂着眼,不知在思量些什么,一时没有言语。

求而不得,那再求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千钟不多等,立刻退而求其次。

“要是……碍着这衙门的规矩,您实在不能饶我活命,那、那就求求您给我指条明路吧。”

庄和初一怔抬眼,就见跪伏在面前的人扬头朝他望来,月光将那满面决然之色映得一览无遗。

“要想在您手下当这阴兵,得是怎么个死法?”

当阴兵?庄和初被她问得又是一怔。

千钟瘦小的身子叫他那宽大厚实的斗篷裹着,即便跪得端端正正,看着也还是一小团在那儿。

“我是诚心的!我这辈子活得短,整日就只是讨饭,还没来得及积攒什么功德,这就去投胎的话,怕下辈子也好不到哪去。我没什么本事,但我都能学,而且您都瞧见了,我跟裕王已经不……不公,不公天……”

教书教惯了,就瞧不得人卡这种壳,庄和初忍不住猜,“不共戴天?”

“对对……不共戴天!我跟裕王不共戴天,皇帝老爷对我有恩,我是跟您这衙门一伙儿的呀!求求大人收了我吧!”

说着,这一小团人求神拜佛般诚恳地对他磕了个头。

这话是越说越不着边际了……

可话里的决然之意分毫不虚。

她这请求,与他今夜的来意,倒是有几分不谋而合了。

夜浓如墨,万籁俱寂,打更人尚在一条街外,笃笃的梆子声已先人一步巡来这些街巷了。

这里终究不是个把话摊开来讲的地方。

庄和初缓缓吐纳,转手慢条斯理收好食盒,刚要开口,忽又听见千钟惶惶不安的一问。

“当阴兵,也要户籍吗?”

“……”

“阴兵”这一篇,已然不是一两句可以解释清的事了。

“先起来吧。”庄和初无奈笑笑,施然起身,只先与她说了句要紧的,“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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