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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钟浑身疼极了,也冷透了,心头却是一阵滚沸。
她想求的事,兴许,他真能办到。
*
十七楼是庄府至清至静之处。
楼虽高有四层,却有层层亭台树木包绕掩映,即便如此深冬,草木凋敝,寒叶落尽,从十七楼最高处也难以窥见前面的半点动静。
送来的茶已凉透了,萧廷俊还一口没动。
这里比封禁中的大皇子府还要静。
萧廷俊早早便已觉察熟悉的脚步声,却不敢贸然动身,直到望见姜浓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才忙从桌案后一跃而起。
“姜姑姑有消息了吗?”
“殿下莫急,已经清楚了。”
姜浓落稳脚,才不急不忙地与他解释。
“那群西北死囚因受朝廷缉捕而怀恨在心,趁今日风雪阻路,行人稀少,巡街官差懈怠,就埋伏截杀过路的官员,作为对朝廷的报复,大人只是恰好与他们遇上。”
“那先生现在怎么样?”萧廷俊急问。
“京兆府的人及时赶到,那群恶匪现已尽数伏法了。殿下放心,大人被裕王带去盘问了一阵子,现下已经进宫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萧廷俊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口干舌燥,转到案边抓起那杯早没了热气的茶,仰头一饮而尽。
杯沿还没离口,萧廷俊忽又想到些什么,眉头蓦地一紧。
“不对。那些人是被州府衙门押来皇城的,来时身上定然是什么都没有,他们今日使的刀都是逃跑时从州府押送官差手里夺的,那弩箭呢?”
“弩箭?”
“他们截停马车用的是弩箭,那些弩箭是哪儿来的?”
“这倒不曾听说。”姜浓笑笑,“这案子上,京兆府就只负责抓人,那些恶匪授首后,直接被送去了大理寺,想来大理寺会查清的,殿下不必太挂心了。”
萧廷俊纠着眉头撂回茶杯。
茶杯底磕在台面上,发出颇不愉快的“咚”一声响。
“罢了,算那老家伙识相,他与我纠缠也就算了,要是真敢把主意打到先生身上,我一定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少年人愤愤哼出一声,转手从他趴了许久的那张桌案上抓起一封信。
“等先生回来,烦请姜姑姑把这个交给他。”
信封是用庄和初自制的碧云春树笺折的,案头的清水云龙纸也少了一页,封面上“先生敬启”四字,用的也是庄和初留在这案上的笔墨。
显然是萧廷俊刚才等在这儿时写的。
“奴婢记下了。”姜浓接过信,又郑重道,“还有一事,望殿下谨记。今日回去后,无论再有什么风吹进您的府中,都请您万万不要再离府了。”
“姜姑姑放心吧!”
第8章
嘈嘈一日,夜幕深垂之际,皇城中方才朔风息偃,雪霁云开。
满城绵厚的积雪上都被均匀地铺了一层月光。
白亮夺目,浑如天地倒悬。
京兆府衙门里灯火通明,人影参差。
自打从广泰楼回来,萧明宣就像尊大佛一样坐在京兆府衙门里,也不说要干什么,满城里都没几户人家亮灯了,他还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
这尊大佛坐着不走,京兆府上下大官小吏就没有一个人敢抬屁股回家。
但是干待在这里也不行,那就太像是盼着他走了,所以手里没活儿的也都硬抠出些活儿来干。
谢宗云拎着酒囊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茬茬没事儿找事儿的闲人不但把院子里的积雪扫了个干净,连积雪下的土地也扫掉了一层皮,天都显得高了几寸。
他知道萧明宣在等什么。
“王爷,”谢宗云站定颔首,斟酌了一下词句,才道,“经弟兄们在各街巷间不懈搜寻,终于抓到了那个……穿着万公公披风的叫花子。”
萧明宣闭目捧着茶,眼皮抬也没抬,“人呢?”
“已经拿回来了。”谢宗云小心地瞄了眼座上的人,略一沉吟,“只是,下官看了一下,那披风确实没错,但穿着披风的叫花子,是个男的。”
萧明宣眉头一纠,蓦地睁开眼。
“抓错人了?”
“下官已命他们接着去找了!只不过……”谢宗云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转了个弯儿,“您看见了,那小叫花子身上除了那件披风,也没什么显眼的特征了,皇城里叫花子那么多,还都到处窜,找起来实在太费劲——”
眼看萧明宣脸色一沉,谢宗云忙一转话锋。
“但下官一定排除万难尽快把人拿来!”
窝火归窝火,谢宗云这话也不算全是推诿之辞,萧明宣剜他一眼,又把那双已熬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合上了。
这就是暂把罪责记下,以观后效的意思了。
谢宗云稍松口气,觑了眼座上人捧在手里的那杯茶。
这杯茶浓到连他身上的酒气都被盖过去了,几步开外,就能清清楚楚闻见一股子清苦味,这个时辰把这么一杯喝完,定能精精神神睁眼到天亮。
他知道萧明宣在这里等他回禀,可要说这点儿事就值得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裕王彻夜不眠,那还远不至于。
“不过,”谢宗云精神抖了一抖,再开口,底气明显足了不少,“王爷,下官倒是有个重大发现。”
“嗯?”
“下官发现,今日死在巷子里的那四个西北恶匪,全是被一刀毙命的。”
萧明宣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没睁眼,一副漫不经心浑不在意的样子,话音却明显冷下几分。
“不是让你把那些尸首全都交给大理寺了吗?”
“王爷放心,下官当场就让他们送交给大理寺了。只是,下官在巷中勘验时觉得这里头——”
“谢宗云,你是不明白那些尸首为什么要立刻交出去吗?”
“下官明白!”谢宗云再明白不过了,“皇城里负责接死囚的,是大理寺,这桩事里唯一可能让他们以功抵罪的,就是抓人归案这件事。这些人经咱们京兆府之手归案,那大理寺就只有被问责的份儿了。大理寺总说不好话办不好事,就该换些能干的上去。”
谢宗云在萧明宣这儿,绝对算得上这种“能干的”。
萧明宣特意安排他来料理这些事,其中的意思,已再明显不过了。
“既然这么明白,你又管这些闲事干什么?”
萧明宣的脸色俨然是一句无声的“闭嘴滚蛋”,若是在平日里,谢宗云一定会识趣地拿出几分醉意来,好声好气地认个错,然后有多快算多快地滚出去。
可今日的事非同寻常,他非说不可。
谢宗云掂量片刻,还是道:“王爷,下官斗胆,有个猜测。”
“你还没完了?”
这话里压都压不住的火气让谢宗云不由得猜,萧明宣这会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