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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本就六神无主,被季筝言猛然一问更是魂不附体:“回夫人......容小夫人小产了。”

一句话让季筝言身子一晃,她不自觉伸手向后去寻阿婉,却见阿婉脸色更是土灰, 额间甚至有些涔涔冷汗。

想到自己那侄子,季筝言镇定心神, 手绢在掌心打了个旋, 眉峰高挑, 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瓒少爷尚未有主母,院子里便有女子小产,你们还敢寻府上男医去治?”

那丫鬟闻言立马跪下, 颤颤巍巍道:“还请夫人恕罪, 且告诉婢子如何做罢。”

“不可在府上治,”季筝言走近几步,低声道“且说是阁老院里有姬妾小产, 去寻往日医馆那女医。”

丫鬟没敢应下:“可大人说了,容姑娘不得出府。”

季筝言一把将那丫鬟从地上拉起来,拽到自己跟前:“纵使她有通天的本事, 锁着链子,身子小产,每日就一碗汤面,又能耐得何?她若是逃了,出了府就是杀我兄嫂的凶手,一介孤女四面楚歌。”

她顿了顿,抓着丫鬟的手使了几分力:“可她若是有什么好歹,或少爷名声败了,你们一干下人,安有命活?”

这婢子愣愣听完季筝言几句点拨,瞬间反应过来其中利害,腿肚子一软,声音发颤:“是小的蠢,竟没瞧出这风险,我这就送容小夫人去,不对,阁老姬妾去寻那女医……”

丫鬟话还没说完就行礼拔腿走了。

季筝言盯着那丫鬟慌张的背影皱眉,摆摆手示意阿婉上前,却半晌没人应,她扭头见阿婉还面如土色立在远处。

怎么吓成这样了?

季筝言摸摸她脊背,柔声道:“莫担心,你季哥哥一直派人盯着宋府,能用金子买到的药他定能寻去……”

忽而,阿婉似未听进季筝言的话,攒住季筝言的胳膊:“母亲,我想去送送季哥……送送容姐姐。”

显有异样的阿婉迫切地看着季筝言,她又似想到什么,用力拥住季筝言,俯耳道:“母亲,我衣柜最深处有一对两寸粗的蜡烛,封容姐姐的一份户籍和扬州柳府抄出的账目,我去守着容姐姐,你替我盯着。”

说罢,阿婉也没管季筝言的满腹疑问,拔腿奔向了宋瓒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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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好疼……

长久的孤寂隔绝让容显资五识已然十分迟钝,身子止不住打颤,她只闻到自己身下浓烈的血味。

房里窗门的木板子还封着,青天白日也只能打着烛火,显得此间更为瘆人。

屋中侍立的丫鬟们个个面带忐忑,手里捧着热水、参汤,轮换着上前,却都不敢多言。

容显资徒劳地喘着气,感受着什么在从自己身下流出,丫鬟正费力往她嘴里喂参汤,忽而一道惊呼自院中向屋内跑来:“稳胎药来了,稳胎药来了。”

那端着药的正是府医。

今早送食水的丫鬟一如往常打开那盖着帘子的小窗,却被闷聚的血气糊了满头。想着屋子里关的人,毛骨悚然壮着胆子进去看了眼。

只见往日纵使被囚也难掩容光的女子,面无血色蜷缩在血泊里。那丫鬟足足愣了三息,才爆发出叫满院婢子现在人人自危的惊叫。

听到稳胎药来了,众人皆让出一条道给那府医。

这道声音不仅仅只叫丫鬟婆子定了神,也打破了容显资混沌的意识。

孩子?

我怎么能有孩子?

我怎么能有宋瓒的孩子?

她呆呆看着那碗黑褐的苦药离自己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灌进自己嘴巴里。

那墨黑的瞳孔骤然聚了清明,容显资用着全身力气打飞那药,汁水洒飞,瓷碗破碎,那喂药的人更是被掀远。

“滚。”

容显资撑着身子坐起,嘶哑吼道。

一众下人皆被容显资的突然发作而吓住,此刻一人气喘吁吁跑来,正是方才被季筝言拉住的丫鬟。

她是宋瓒院子里的一等丫鬟,说话有些份量,来不及喘过气就朝屋里道:“还不送阁老的姨娘去女医处,都愣着干什么?”

这话突然,可宋瓒院子里都不是痴傻的,下一刻便反应过来此话何意,立马又散开去备出府的东西。

此刻阿婉恰赶到院内,她扒开想给容显资披衣的婢子,拽过那银白袄子将容显资裹住。

“容姐姐,医馆来接的马车已经被季哥哥截下了,只要你出府,就能上季哥哥的马车。”阿婉凑到容显资身边低声。

如果容显资能稍微喘一口气,能聚一下神,她就能察觉阿婉的神态语气都并非告知,而是问询。

她不是在说季玹舟在府外。

而是,你要出府吗?

但同宋瓒硬扛了多日的容显资已经没有这个心力了,突然有孩子的荒唐几乎摧残了她最后的堤坝。

容显资用着她孱弱的气力拽着阿婉衣领:“带我出府,我不能有孩子,我家不在这我不能有孩子。”

阿婉嘴角崩直,别开眼不同容显资对视,一把揽起形销骨立的容显资,又发觉她没法撑起容显资,将火发给了旁边的丫鬟:“愣着做甚,软轿抬舆没有,连搭把手都不会吗?”

那被训斥的丫鬟不敢做声,立马上前搀扶。

“阁老姨娘要去医馆,宋府少爷的丫鬟跟着做甚?”阿婉厉声呵斥,冷扫一周。

院里丫鬟一下子拿不准,这会儿不知早去哪的张内管姗姗来迟,她接过丫鬟的手扶着容显资:“那医馆的马车已经在府东侧门候着了,且由我同婉姑娘送去。”

有了张内管做保,一众人自不敢再多言。

这是容显资被绑来宋府第二次出府,却是如此x荒诞。

从宋瓒的院落往府东侧门去,一路上竟连个巡逻的仆妇,洒扫的丫鬟都见不着,静得只剩几人细碎的脚步声。

两人就这般一左一右搀着容显资,将她带到了门前。

张内管一手抬着容显资,一手示意门房转身回避,在她将要碰上那朱漆门环刹那,一略带薄茧微微粗糙的手拦住了她。

“张内管,且由我扶着容姐姐罢,阁老往日那么多姬妾,几个由您亲自去送的?”阿婉道。

张内管一怔,同阿婉对视。

良久。

久到那背身的门房忍不住想动动耳朵时,张内管闷声道:“烦劳婉小姐了。”

一辆乌木马车稳稳停在石阶之下,阿婉搀扶着容显资,一约莫四十余岁的女医低眉顺眼恭敬上前搭手,阿婉察觉她脸色极白,在寒风中鼻尖被冻得通红,连鬓边碎发都带着稀碎霜气。

牵着马绳的车夫身形强硕,带着遮风挡雪的风帽,叫人看不清面貌。

那男子抬头,同阿婉对上眼神。

是杨宗。

阿婉只扫了一眼便匆匆挪开目光,同那女医一道将面无血色的容显资小心扶上乌木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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