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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洪走过他身边,要出去换上审判长的工作服,路过许暮时,忽然自信起来,他冷哼一声:“请吧,大钦查官。以前你都是把?罪犯送上审判台,估计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被押上审判台吧?怎么样,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说?完,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许暮一下,扬长而去。
许暮却依旧从容。
有一点卓洪说?错了?。
他不是第一次被押上审判台。
他手腕上的镣铐随着?走路的动作,碰撞在一起,清脆却沉闷的声音叮当作响。
从关押区走到审判台的路很长,是一条狭窄的幽暗的长廊,只有地板和墙壁交接的直角处,每隔一段距离,亮着?一盏昏暗的,布满油污和粘腻灰尘的小灯,光线已经?很暗淡了?,只能勉强看得清脚下的路而已。
这条走廊笔直,充斥着?浓郁的铁锈味,阴影憧憧,耳畔是手铐的声响。
一如上辈子。
和记忆中的长廊一模一样。
长廊的尽头,会有一闪两边开合的铁门,铁门在拉开的那一瞬,审判台上刺眼的白炽灯光会笔直照射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许暮这辈子才恍然理解,这是审判庭管用的把?戏,让罪犯走过无光的长廊,让双眼适应黑暗之后,再用强光去照射,光线刺伤双眼,下意识皱眉、闭眼、躲闪、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落在不知情的旁观者眼里,就是畏惧、胆怯、痛楚、流下悔恨与害怕的眼泪。
这条路,他走过一遍。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但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是,这次的他,心里早就没有上辈子被带到此?处接受审判的纠结、痛苦、自伤与疑惑。
那时的他,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他开枪击中电网,让江黎能够安然无恙逃脱,他其实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的。
但他又痛苦不已,他因一己?私情背叛了?坚守了?二十余年的信念,那时的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称为一个钦查官了?。
那时的他不懂,他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举动。
他不懂,那种模糊不清的、如新芽朦胧生长出的,对江黎的情愫,危险却又迷人,忍不住让人一再靠近,又一再被灼伤。
但他确实放走了?敌人,背叛了?钦天监。
所以他麻木茫然地走上了?审判台,接受自己?的罪过。
而如今截然不同。
现在的许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对江黎究竟是什么感情,在信仰暗淡无光之时,爱就是信仰,可以给?予他一往无前的勇气。
他也?知道钦天监从内里的腐烂。
所以他所坚守的从来就是公理与正义本身,而不是什么操蛋又虚伪的钦天监。
他清楚一切,他明晰真理。
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以身入局,用生命唤醒无知沉睡的人群,揭露骇世惊俗的真相?。
所以许暮带着?全然的坚定,和一丝轻蔑,他仰首挺胸,高步阔进,毫不犹豫地走在幽暗笔直的钢铁走廊上。
悠远的长廊在视线里延伸、交汇,四周框式线条在远处聚成骤然炸亮的一点——是那道窄门。
枷锁的碰撞声,成为他慷慨就义时奏响的不朽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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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宋、卓,你们计划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计划了
第167章 说服
“爸。”
齐乐默默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的?装潢朴素又利索, 一弯半圆形的?纯白色书桌,上面摆放着七八面光屏、几台主机和电子键盘,其后?是无数条走线。
和家中其他地方完全?不同, 别墅内是一片宋式美学的?浅淡温柔木制风,齐占林的?妻子喜欢这样的?风格,齐占林便顺着她的?爱好来,那?是一位温和且有书卷气的?女人,她喜欢将家中的?一切打理得整齐又温馨。
然而齐占林的?工作需要大量的?电子设备, 夫妻两个彼此?都为对方着想, 于是便单独辟出?来一间不同书房做他的?工作间。
齐乐无言站在书房门口?, 房间内的?光幕黑屏,唯有一盏小夜灯盈盈亮着。
他的?父亲, 齐占林, 肩背垮下去, 年?近六十的?男人颓唐地枯坐在工学椅上, 双目空茫地注视着早已黑下去的?电子屏幕,脚边,散落着无数张寻人启事。
他是钦天监最高长官之一, 他有几乎超越所有人的?权势, 可任凭派人一寸寸地搜寻, 寻人启事贴满了整个上城区……他却找不到?自己的?儿子,失踪的?、生死未卜的?儿子。
一月不见,他苍老了许多,仿佛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齐乐看见, 他父亲原本只是斑驳的?头发,如今已是一头白发;有些微胖的?身材,骤然消瘦下去, 脸颊凹陷,颧骨高凸;原本温和笑着的?面容,此?刻早已深深垮下,眉眼垂落,胡子拉碴;而那?双眼里,充斥着浓重的?悲伤、自责,眼下一片深色的?乌青。
似乎是一夜白了头,一夜垮了精神,又苍老了十几岁。
齐乐忽然嗓音发紧,他哑着嗓子,开口?唤了一声。
“爸。”
齐占林没有丝毫反应,似乎深陷在自己的?情绪中,屏蔽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像是一个木头人一般,呆愣愣地坐在那?。
“爸。”
齐乐又叫了一声,声音大了一些。
忽地,那?混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有了点反应。
齐乐向书房内走了两步,脚步声落在地面上,在寂静的?书房内额外突兀。
齐占林机械地一点点转过头来。
然后?猛地顿住,那?双如死水般的?眼睛骤然迸发出?一点生机和光彩,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声音里带着几乎不敢想的?惊喜,还有害怕,怕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思念过度的?幻觉。
“乐乐……?”
齐乐忽然有点想哭,他匆匆向着齐占林走过去,声音里已然有一丝哭腔:“爸,是我,我回来了。”
齐占林爆发出?极大的?力?气,他猛地站起身来,椅子在他身后?反倒在地上,发出?砰然一声响。
没人在意椅子。
父亲颤抖地伸出?双手,用力?抱住了儿子。
世间最大的?惊喜,莫过于失而复得。
他原以为……他原以为……
齐占林什么都不顾了,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抱着齐乐,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着:“乐乐……乐乐……你吓死爸爸了……”
齐乐轻轻地推开了他。
齐占林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