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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桌前坐着的青年,头发略长,一副黑框眼镜,扔在人群中绝不起眼。

却是本案扣押的嫌犯,谢文博,男,二十九岁。

据手头可见资料,谢文博六年前大学毕业,无业。

他的父亲十年前因糖尿病坏疽过世,是槐林煤气厂下岗工人,生前拒绝职工赔偿,四处上访奔波。

警方从幸存者家属那里了解到,爆炸前夕,谢文博曾在群里多次煽动。说是最近正在开大会,此事行动能引起上层注意。

......

而作为集会组织者,谢文博身上只有两处轻微烧伤。他主动自首,称自己确实组织聚集,但没料到会发生爆炸。

将近一天一夜的强光照射和高强度审问,他脸上没有一丝颓意,见到陆炡来眼里竟有些兴奋。

视线来来回回打量两遍,说:“你是检察官。”

能认出他,看来准备工作充足。

陆炡拉开椅子坐下,从兜里掏出烟盒,叼了只烟点上。

对于燃出的烟雾,谢文博似乎很享受,竟闭眼细细嗅了下,说:“Trinidad,罕见的古巴稀有烟,检察官大人真是好品味。”

他睁眼,被拷住的双手放在桌上,“听说检察官从前在发达地区任职,生活在文明先进的社会,啊,我觉得我会和你共同话题很多。”

陆炡将烟灰弹在桌上,始终没给他正眼,嗤笑:“下等人果然爱出洋相。”

谢文博脸上瞬间僵硬难看。

“赌博网贷,虐待动物,偷拍卖视频,在网上骂骂女人。”陆炡撩起眼皮,向后依靠椅背,漫不经心的腔调:“只抽得起三五块钱一包的大前门,唯一的光荣岁月是高考六百零一分......这才是你的失败人生啊,高材生。”

“高材生”三个字咬字很轻,尽显讽刺揶揄。

谢文博彻底兜不住笑,瞥了眼右上角灭掉的监控灯,“这次审问不符合流程,我有权利拒绝。”

事实上,在陆炡说出“大前门”三个字时,他眼里已经显出心虚。

六个小时前警方在现场找到一公分的烟蒂,正是这个品牌的香烟,鉴定科推测是香烟火引燃煤气。

闻言,陆炡笑,“活得畜生不如的人生,还不如一了百了。但又不甘心,死前多拽几个人垫背。”

“你这是在诱供,违反检察官的规定。”

话音刚落,陆炡突然拽过身后的强光灯怼到谢文博的脸前。

他被照得难以睁开眼,而又被揪住衣领,燃着的烟头几乎要怼在眼珠,使他不得不睁着。

听见检察官冰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那你不如猜猜,我是因为什么被下调到这种地方?”

终于,嫌犯显出惊恐神色。

陆炡松开手,将他摔回椅子。随后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我会助你一臂之力,送到刑场枪决。”

“你——我是自首的,不可能判我死刑!”谢文博脸色苍白,颤着嘴唇,精神似乎在一瞬间崩溃,“他们都是被社会抛弃的底层人,早在九年前就已经死了!”

捋着衣袖的手一顿,陆炡转过手腕,发现脉搏处沾了两滴血迹。大概是替某人处理伤口时不慎蹭到。

他盯着血色几秒后,睨向对面语无伦次的嫌犯。

谢文博被他的眼神吓得几乎坐不住椅子,闭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陆炡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挡住身后如太阳一般的巨大光圈,眉骨轮廓暗下一寸阴影,启唇说了这次并不合规的审讯中最后一句话,“你要死就死远点,别脏了他的手。”

至于这个“他”是谁,谢文博也许到死都曾不知晓。

福特野马停在长暝山脚下,车窗移下,陆炡注视着墓园大门,没再继续往上开。

今晚月明,照亮每一处峰峦,路灯显得格外黯淡。

陆炡伸手,又看向腕间的那抹暗红。忽然想起廖雪鸣,想起那只因为自己死掉的白猫。

一样地轻易吸引他,又让他无计可施。

第19章 既得利益者

警方最终数据公布,棘水县槐林煤气厂特别重大爆炸事故,三十一人遇难。

事故发生后,轰动全国各地,外媒争先报导。

此次特大事故中,时代变革对于普通群众的影响,成为讨论中的核心热点。

一方矛头直指上层,为何不能妥善安置后续,为何不考虑通货膨胀对生活的影响,为何下岗工人在求职中四处碰壁?为何对事件却一压再压,造成悲剧的发生。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而人总是得不到教训。

另一方认为看法太过极端和苛刻,盲目听信三流媒体的煽动。为谋求更好的城市发展,当年的安排算得上妥当,后续补偿款足够支撑日常生活。

贪字近贫,永不可能达到平衡。

也有人发出质疑,除了考虑金钱赔偿,是否关注到作为人的尊严层面。下岗时职工平均年龄在三十中旬,本是高技术水平职工,求职有年龄门槛,只能四处打零工。

社会问题归咎于个人不努力,是否超出常理?

有关槐林煤气厂的新闻热点居高不下,鱼目混珠、泥沙俱下的消息充斥社交网络。官方发布一条又一条澄清公告,处理了大批造谣生事账号。

多次发布伤亡民众视频,宣称“独家爆料”的自媒体经营者,被核实不是棘水县人,而是从外地过来拍摄直播。为博眼球吸流量,编造谎言,被扣押追究法律责任。

这段时间各方笼罩在重压之中,当年涉事官员召开新闻发布会,引咎卸职,予以处分......

作为承接遗体工作的永安殡葬,因表现出色,被民政部门表彰。

而最该“邀功”的廖雪鸣,并没有出席会议。他几乎三天没合眼,回宿舍睡了两天一夜。

不间断的砸门声和呼喊声,他浑浑噩噩地从床上撑起身体,揉了揉眼睛,窗外暮色霭霭,零星飘着雨点。

门被打开,魏执岩放下了准备拨号急救的手机,焦急的表情落了安心:“你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

原来他这两天一直没动静,馆里前后打了十几个电话皆无人接听。

廖雪鸣看得出魏执岩有点生气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轻声说:“魏哥,我饿了。”

听到对方叹了口气,“我去买菜,你赶紧去洗个澡,身上都臭了。”

廖雪鸣还穿着那天的工作服,回家睡了两天,期间连电扇都没开。将近四十度的高温,身上被汗渍得难以言喻。

来来回回冲了四五遍澡才好受,用毛巾囫囵擦了几下。他套了件宽大的T恤,顺便把脏衣服和拽下来的床单,一齐扔进了半自动洗衣机。

随后弯腰从洗衣粉袋里抓了半把撒进去,忽然手上泛起烧灼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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