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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安静祥和地承载了一个母亲对自己小孩最美好的祝福。

——我爱你,我希望你是有人爱的。

而魏予筝蜷缩在角落里,始终没敢睁眼。

*

魏予筝至今记得那个春夏交接的夜晚。

到家的时候还在下雨,他全身冻透了,心脏处却有火焰在灼烧,烧得他指尖耳后都是红的,连眼眶也泛红。

他起身下了车门忽然拉住尹封,说我有话想跟你说,等等你再回去。

刘伏苓说,你俩干嘛呀快点回来了,小筝今天住过来。

魏予筝连连摇头,说我都这么大了,那床睡不下两个人。

黑漆漆的夜里,连马路上都没有了车辆,两个人就站在外面,风一吹,身上止不住寒颤。

他胃里沉甸甸的,再一次想起在病房里和奶奶吃得那顿饭,而尹封什么都没吃。

后来的那碗面被他抛在脑后,只执着于那三小时里发生的事。

“我不该跟你讲那些话的,我忘了你会当真。我只是一时气话而已,你爸本来都对你改观了,结果却变成现在这样……”

“对不起,我错了。”他对尹封说。

“是我的错。”

魏予筝始终认为那是他的责任。

谎言一旦被揭开,余下鲜血淋漓的现实。

他发誓。

如果他说谎。

一定不被任何人发现。

第51章 我和你一起

魏予筝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觉。

一闭眼,过往片段如同幻灯片交替闪现,永远不是完整的,没有规律可言,有时是警车上红蓝交织的灯光晃过眼,有时是那个夜晚里冰冷入肺的凉意袭上指尖。

一整夜,轻盈蓬松的被子盖在身上,仿佛有千斤重,魏予筝把自己安置在最边缘处,连一个短暂的翻身都未曾有过。

身旁还熟睡着另外一个人,手臂随意搭在被上,侧身大胆地朝向他,呼吸绵长吐纳均匀。

床铺够大,两人足有一臂之隔,魏予筝却还是要时不时睁开眼确认彼此间的距离,以及对方的存在。

昨夜匆忙将尹封拽出自己家,两个人进了尹封的酒店,本来是想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但聊到一半,魏予筝的手机响了,是他后妈打进来的电话。

他没接,手机就横在他与尹封中间,下意识抬起头看尹封。

“你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我还能说什么?”尹封站在他面前,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又不可能返回去对你爸动手,电话你想接就接。”

他不表态,反而让魏予筝更加忐忑。

直到铃声断掉,两个人久久无言。

国庆长假,酒店提前一个月预订一空,魏予筝不死心又跟前台确认了一遍,尹封就在一旁听他打电话和前台的服务人员沟通。

手机挂断了,他开口:“别告诉我你要回去和他们一起住。”

魏予筝态度坚决地摇头,两只手搅在一块,纠结了好半天才开口:“那你能收留我一晚上吗,我可以睡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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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卑微的请求,尹封说:“我去哪里给你找沙发?”

魏予筝眼瞥见靠窗摆放的那对单人沙发,中间还有一张透明的玻璃边几,除了能坐下人,不具备任何拼凑成床的可能性。

“魏予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尹封身体隔开他的视线,抬手点在他的额头上,“我真没有虐待人的癖好。”

魏予筝被轻轻一推,整个人仰面撑在那张过分宽大的床铺上,手指陷在洁白柔软的被子里,连着心跳也陷下去一拍。

“我可以再去拿一床被子。”尹封说,“等我回来你不要消失不见。”

“……我还能去哪?”连自己家都被霸占了。魏予筝想想也觉得可笑,明明当初讲好的事,房子归他。就连魏予筝考上名牌大学,家里也没说要帮忙庆祝,顶多是他爸良心发现,开始不定期不规律地给他打生活费。

两方一直不咸不淡地处着,如今突然来这出,魏予筝也属实是被搅懵了。

如果他身边有个能拿主意的大人就好了。

可惜没有。

*

酒店的被子和床都是成套的,如今多出一条被子置于床上,臃肿又多余。

睡觉前魏予筝的手机上闪现出好几条短信,发件人都是同一个,他只看了一眼就给摁灭了,躺下来又怎么都睡不着。

尹封的睡相一直很好,要是能不面对着他就更好了,但魏予筝提不出来要求。

从小他就是因为话太多、太爱表现,出了很多糗也吃了很多苦。

夜里几次睁眼过后,身上被子的重量消失了。

魏予筝猜到他一定是在短暂的假寐中把被子踢到地上,如果这是小时候,他一定会立刻起身捞被子。

可酒店的床垫太软了,他一起来,指定会制造出噪音。

魏予筝不确定尹封会不会醒,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划着手臂,掀起平整铺在自己身下的被子的一角,把自己挪进去。

再之后他就不动了,也完全睡不着。

夜黑漆黑漆地在眼前铺展开,魏予筝最终摸到自己的手机,调低了亮度查看那几条未读的短信。一开始是后妈问他怎么不回家,后来是替他爸给他道歉,再然后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他已经长大了,知道他其实很懂事,有些话想当面和他聊聊。

魏予筝把这些信息都看完了,心里没什么波澜。原本他是恨的,恨他爸也恨他后妈还有他那个便宜弟弟,只要是能恨的,他都要恨一遍。

然后有天,他忽然决定不去恨了。

“恨”是源于一种渴望,我渴望得到你的注视、你的认可,我由衷地希望你能够后悔,你能在我的面前承认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对我的残忍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他越是恨,越是在意他们看他的目光。那种虚妄幻想吞噬他的理智,让他变成面目可憎的怪物。好在它只是一个胚胎、一颗未发芽的种子,在快要破土时,被尹封连根拔起了。

魏予筝早已习惯自己的无足轻重。

从没想过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有人记在了心里,并且差一点点就实施了。

于是他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恨——这些人是无关紧要的,他在乎的、珍视的东西那么那么的少,它们才是最最重要的。

所以,他跟尹封说得那些话是真心实意,相比起将他排除在外的家庭,他更怕失去眼前的人。

*

一整个晚上他都在那种昏昏沉沉、如梦似幻的影像里挣扎。

恍惚间有晨光洒进来,酒店的窗帘蒙着一层薄纱,没有拉严的缝隙透出的光亮,朦胧镶嵌在床尾。

魏予筝隐隐有了困意,闭上眼眯了一会儿,察觉到自己头顶挡下来的阴影,再睁开眼,尹封正支在自己身前,胸膛过近,可以说靠在他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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