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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他很特别,康遂承认这或许是小孩儿不会说话的原因,所以他表达方式相较常人格外直接,他担心你哪里不舒服,就会伸手去摸你哪里,带着关切和小心翼翼,他想问你什么,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你,像恨不得看进你心里去,他一见你就高兴,会过来抓住你的手,贴得你紧紧的,仰着脸露出八颗牙齿看着你,那种真挚和热切,让康遂没办法,他抵挡不了那种触动。
路杨太充沛了,他是个情绪如此富足的小孩儿,总能让康遂猝不及防间,心就化掉,化成一捧温热的水,想要去包裹眼前这个人。
但有些东西注定不可能任由其漫延。
康遂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什么取向,这么多年来分寸和距离感一直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他知道该怎样在工作和生活中跟人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可路杨不懂这些,也不管,路杨只有高兴,他每次一见到康遂就奔上前来,那满眼的欢欣雀跃明灿灿扑到眼前,康遂来不及,躲不掉。
怎么躲,再沉的死水,也抵不住风吹抚湖面。
康遂这天下了夜班,从住院部大楼出来往停车场走,路杨发信息问他:今天交接班顺利吗?早饭回家吃还是在值班室?小孩儿现在对他的排班都熟了,康遂低头笑着回复说:“交完班了,正准备回家,你骑车慢点,注意安全。”路杨回复他一个大大的‘OK’。
回家简单地冲了个澡,换上家居服,康遂拿着笔记本坐到沙发上边看资料边等,再抬头时,惊觉今天等的时间有点长。怎么还没来呢?小孩儿向来是个守时的人,如果有事耽搁了,一定会发个信息说一下,康遂手机拿在手上,正思索要不要发个消息问问,门铃响了,他把笔记本放在一旁起身去一打开门,整个人就愣住了。
路杨一手抱着饭盒,另一只手抬着,掌心满是血和泥痂,脸上颧骨也擦伤了一片,衣服脏了,裤子膝盖处磨破的位置正往外渗着血。
“怎么回事?摔了?!”康遂一把伸手扶他:“进来。”
路杨脸色煞白,康遂一碰他胳膊,他顿了一下,没发出声音。
“胳膊摔坏了?”康遂的职业敏感让他立即警惕起来,接过保温盒,把路杨扶到沙发上坐下:“别害怕,让我看看。”
路杨抿紧嘴唇,康遂小心地撸起他的袖子,托着他的手肘问:“能伸直吗?动一动试试。”
路杨强忍着伸了伸,胳膊直打颤。
“摔了还是跟人撞了?”康遂一边问,一边托着他的手一点一点轻轻试探着捏着。
路杨疼得眼眶都红了,眼泪汪汪地吸着气。
“又跟人撞了?”康遂问。
路杨摇摇头。
“自己摔的?”
路杨脑袋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
关节处活动没太大影响,骨头摸着也没什么事,应该只是轻微挫伤,康遂悬着的心放下来,叹了口气:“叮嘱你的话是不是根本没当回事?”
路杨眼睛都不敢抬。
确实是自己冒失了,早上出门晚了,不想让康遂等急,骑得快了些,结果离着就剩两条街,拐弯时压上了一个松动的马路箅子,连人带车摔了出去,几个路人惊呼着跑过来,他爬过去先看外卖箱里的保温盒摔撒了没,好在盒子结实,他才抱着胳膊坐在地上,疼得一汪眼泪涌了上来。
“还有哪儿伤着了?”康遂问。
路杨摇摇头。
康遂把他全身上下看了看,低头去挽他沾满土的裤腿,路杨忙伸手挡,满眼都是不想让看。
康遂蹙眉说:“听话,别乱动。”
路杨手缩了回去。
裤脚挽上去,磕烂的膝盖露了出来,血赤糊拉的,康遂胸口揪着一口气,心犀利地疼了起来。
“在这等着,我去拿药箱。”
康遂起身进卧室,拿了一个塑料小箱子出来,他半跪在地板上,掰开卡扣,拿出一瓶碘伏,边拆药棉边说:“我给你清理一下创面,消消毒,然后上药。”
路杨乖乖伸出手掌。
“今天外卖别送了,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子,没什么问题的话我送你回家。”康遂握着路杨细瘦的手指,用镊子夹着棉球轻轻擦拭他伤口上的泥沙。
路杨扯了扯手,康遂抬头看他一眼,路杨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不’什么?是不能耽误送外卖,还是不去医院,还是不用他送自己回家?康遂没理会,继续低头清理着,路杨看看他,又紧张地看着他手里的棉球,偶尔疼着了,手就颤着往回缩一下,康遂问:“疼了?”他又赶紧摇头。
小孩儿有点娇气,一点疼都受不得,康遂动作尽可能放轻,低声说:“不弄干净容易感染,不好愈合,你听话,忍着点儿。”
路杨抿着嘴点头。
处理完手上,又处理脸上的擦伤,小孩儿好歹记得戴头盔,伤口面积不大。康遂呼吸很轻,手很稳,路杨学乖了,一动不动,只眼巴巴看着康遂的脸。
康遂个子高,哪怕半跪在地上,视线也跟坐在沙发上的路杨持平,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就挺严肃的,路杨感觉出来他在不高兴,心里不由得忐忑。康遂也一直没再说话,脸上弄好了,又弯下身去处理膝盖。
其实给创口清理上药这种事,康遂作为医生已经熟练到闭着眼睛都能做的地步了,但这次,他下意识就小心翼翼,路杨呼吸一紧,他动作就顿一下,直到把膝盖上完药,包好纱布,他悬着的心才暗暗放下来。
“好了。”他松了口气,转过头去整理药箱。
路杨活动了一下手掌,疼劲儿也过了,伸手去拉拉康遂衬衣袖子,指了指桌上的早饭。
康遂扯扯嘴角,叹了口气。
“路杨,”他看着小孩的眼睛,说:“说过不让你送,别跑,别麻烦,你不听,我千叮万嘱让你骑车别太快,你总是不长记性,这次摔成这样,你让我这个饭还怎么吃得下?”
路杨摇摇头,又轻轻推了推他胳膊,让他去吃。
康遂说:“你不听话,我没心情,吃不下了。”
路杨张着嘴看着他,愣怔半晌,急忙拿起手机打字:我没不听呀,我也不想摔,就是不小心。
康遂垂眼看了,又将视线盯回到他脸上:“那为什么就不能小心一点?我说过多少次了安全第一?你总这样让我不放心,既然不把我的话当回事,那以后就别再送了。”他伸手揉了一把路杨的脑袋,低声说了句:“我生气了。”
第8章 回家
路杨睁大眼睛看着他,几秒功夫,眼圈就红了上来。
康遂这话说得有点重了。他承认自己有点逗小孩儿的意思,他确实不高兴,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疼,小孩儿磕得这一身伤,他面上不显,但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