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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得用走的了。”
钟知意蔫不唧地应了一声,他往山上遥遥地望了眼,不太确定靠着那点记忆能不能找到花塘村了,于是又回过头和开三蹦子的大叔商量,“叔,要不你给我带个路吧,我再给你加两百。”
因为这多出来的两百块钱,大叔挺乐呵,一路上都在跟他聊天。钟知意走山路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嗯嗯啊啊敷衍着。两个多小时后,他们从一条小沟爬上一个土坡,才终于到了花塘村的村头。
两三年没来,村子里还是破落,从下往上看,一座座砖房像撒在山林里的泥点,突兀但又顽强长久地存在着。有两个脸脏衣服也脏,像刚从土里钻出来的小孩儿蹲在近处的草窝里,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钟知意从背包里抓出一把糖递过去,小孩儿犹豫着没接,他就把糖塞到了两人手里。
两个小孩儿都害羞地笑,眼睛里装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稚气,钟知意也笑,说:“吃吧,很甜的。”
把糖塞给他们的时候,手背沾上了点泥,钟知意也不在意,在裤子上随便蹭了蹭,又从屁股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币递给三蹦子大叔,“叔,你在这儿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上次钟知意来这儿的时候是秋天,山里的景色要多萧索有多萧索,这回满山的绿,迎面还有带着点凉意的风,他的心情就没那么沉。
沿着一条小路继续往山上走,拐过弯,他往回看,那两个小孩儿腮帮鼓鼓地面朝着他,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望着山那边的远方。
钟知意回过头,继续往前,路过几片玉米地,他拨开一片杂乱的草丛,在一处矮矮的坟包前停下了。
旁边的荒草越长越高,坟包却越来越矮,钟知意没找到趁手的工具,把买来的纸钱放在一边儿,徒手挖了土盖在上边儿了。
忙活完,他出了一身的汗,没什么形象地一屁股坐下,摘下鸭舌帽当扇子扇了扇。
“晨阳,我来看你了。”
这一处有七八个坟包,只有一个经过多年风吹日晒,字迹模糊的石碑。从上往下数第七行第二个,刻着冯晨阳的名字。
抽了支烟,又点了一支插在土里。钟知意惦记着山里有明火挺危险,他在附近找了半天,捡来一个破油漆桶,把买来的纸钱放进去烧了。
“想吃啥就吃啥,想买啥买啥,花不完存起来,也不知道你那底下有没有烧烤卖……”
来了一阵风,钟知意担心有灰飘出来,赶紧把油漆桶的盖儿给盖上了。
“干嘛?嫌少啊?几千万呢,不少了。你小子连吃根淀粉肠都不舍得,知不知道几千万是多少钱啊?”
钟知意絮絮叨叨了半天,最后他说:“我辞职了。”
他早就发现了,“冷漠”的人才能做得好记者这份工作。只有冷漠,才能单纯地用观察者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不会让那些故事在生活里留下太深太重的痕迹。他就不行,刚来的路上看见的那俩小孩儿,一直到现在他还在想着他们,想他们真可怜,是不是没见过山那边是什么样儿。可能等他回到荣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还是总能想起他们来。
“你真舒服啊,我也想躺在这儿,吹吹风,淋淋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听不见,也不会有想不通的事儿。”
风大了点,将钟知意身上的T恤吹得鼓起来。
“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还较上真儿了?”
“但我真挺难受的,难受这个词儿甚至都太轻了。但我要说痛苦,好像又太矫情。这三年,很多人都和我说过让我想开点儿,你的死和我没关系。但有没有关系,用什么定义的呢?如果不是我让你帮我拍那生产间,你就不会挨打,不会伤都没好就急着去给人送货,最后也不会死,这怎么能说没关系呢?”
“我一直想一直想,就是想不明白。偶尔还会梦见那年咱俩在罐头厂后门旁边的烧烤摊上,你特豪气地请我吃了两根肉串儿的场景。想起来那个我就受不了,你才十九岁,就永远都是十九岁了。”钟知意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说我怎么原谅自己啊?你应该也不太想原谅我吧?”
“我哥跟我说,我是在做对的事,你的死是个意外。可难道我在做对的事,对别人的伤害就不是伤害了吗?我之前遇见过一个……算了,再回忆这些我可能今天就下不了山了。”
钟知意说了太多的话,喉咙开始痛,他从包里拿出瓶矿泉水喝了点,又接着说:“我之前一直不敢来,怕来了之后我会变得更糟。你看……”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话的语速也慢下来,“这儿现在好痛,呼吸不上来,跟快死了一样。”
“我知道我病了,我得吃药,定期去看医生,得作息规律,得积极面对生活,但我不想,我就愿意这样。”
十来分钟后,钟知意的心跳渐渐趋于平缓,他做了几个长长的吐息,继续说:“你放心吧,家里我都帮你看着呢。叔叔的身体好多了,晓晴也去镇里上学了。啊,这些事儿他们来看你的时候肯定都和你说了吧?反正……我的意思你知道就行。”
该说的话说完了,钟知意的思绪开始乱飘,想现在想以后,很自然地也想起了段青时。这会儿的心情让他想不了太好的事儿,于是想起分开的时候他用那种挺伤人的语气问段青时的一句话:哥,我真想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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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知意故意那么问,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他哥内里是个挺孤独的人,所以喜欢他有生命力的热乎劲儿,喜欢他总是咋呼没个安静时候,喜欢他的热闹。
但时间改变了他,重塑了他,他不是以前的钟知意,他是落日前最后一道苟延残喘的日光,不能再像火红灿烂的霞光一样照亮段青时了。
【作者有话说】
哥要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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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晒不干的潮湿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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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灿烂的霞光逐渐散去,一点金色落在对面的墓碑上。
段青时看着照片上那张和他年少时一模一样的脸,产生了一点错乱感,但在看到墓碑上段言序三个字后,那点错乱感就被纠正了。
从站到这里一直到现在,段青时一句话都没说。他对段言序的感情很复杂,厌恶他,羡慕他又想超越他,学习,性格,方方面面,后来他也确实做到了,就连年龄也远远超过。
但时间实在过去太久了,这种复杂的情感现在已经变得像毛玻璃一样模糊了。
段青时回过神,对身旁的方宁舒说:“妈,走吧。”
方宁舒点了点头,转过身挽住段青时的手臂,沿着步道向陵园外走去。
夏日的风吹进这里,也变得凉,段青时数着路过的墓碑,数到第四十三个的时候,听见方宁舒说:“你最近很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