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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心,我们会一起把日子过好。”

韩大山听到这句,像是得到了最重要的保证,长长地、满足地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又重新舒展开,连连点头:“哎,哎!一起过好,一起过好。”

韩相插空问道:“爸,妈呢,怎么没见她人?”

“你妈她啊!”一提起王秀英,韩大山的声调立刻拔高了八度,眼睛亮得惊人,“去公社了,你妈现在开拖拉机,开得比那些毛头小子还稳当。”

正说着,邻居一个婶子过来借箩筐。

韩大山声音洪亮地对着人家又说了一遍:“他婶子,找秀英啊?她不在,去公社开车了,学习呢,师傅夸她学得快。”那架势,恨不得拿个喇叭满村广播。

韩大山没夸张,王秀英确实是学的最快的一个。

她往往听一遍要领,上手试一两回,就能掌握个八九不离十。

结业考核那天,王秀英是所有学员里操作最稳、差错最少的一个。

邻居婶子笑着附和了几句,拿了箩筐走了。

韩大山意犹未尽地转回头,脸上兴奋的红晕还没褪去。

继续跟儿子儿媳说:“就公社农机站那刘师傅,带过多少徒弟?他亲口说的,说你妈是他带过的女徒弟里头一份儿的,心细,胆大,还不莽撞,比多少毛头小子都稳……”

韩大山说得眉飞色舞,仿佛亲眼所见,还忍不住用手比划着:“那大家伙,轰隆隆的,她坐上去,叫它往东不敢往西。”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一个人,此刻话密得停不下来,翻来覆去地夸着王秀英。

“你们是不知道,你妈她啊,打小就聪明,可惜那时候家没条件……隔壁村张老先生办私塾那会儿,她偷偷趴在窗户根底下听,听一遍就能记住,我那时也被送去念了几天,笨得呦,先生教的字认不全几个,你妈她听墙角学的,比我还强。”

忽然意识到儿子儿媳还站着,他赶忙招呼两人坐下,自己拄着拐棍回屋里,拿出了一个编得极其精巧细密的小篮子出来。

篮子不大,用的都是上好的细篾,接口处处理得光滑无比,还编出了好看的花纹,比平时卖钱的那些要精致得多。

“这个,儿媳你拿着。”韩大山韩大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篮子递过来,眼神里带着恳切,“上班装个饭盒,或者买点零碎东西,方便……不值钱,你别嫌弃。”

林颂伸手接过篮子:“挺好的,谢谢爸,我很喜欢。”

韩大山见她收下,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了,连连说:“不谢不谢,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林颂坐着,看了一会儿那一团蠕动的嫩黄。

韩相去自留地里把育好的几棵南瓜苗小心地起出来,用湿布包好根。

临走时,韩大山还拄着拐棍送到院门口,不住地叮嘱:“路上慢点,南瓜苗好活,栽下浇透水就行。你妈回来我跟她说你们来了,她指定高兴。”



到了家。

韩相打开筐盖,将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捧出来,放进鸡窝里。

五只小鸡都被安然转移进了新家。

它们起初惊慌地挤在角落,叽叽喳叫个不停。过了一会儿,开始试探着迈出小爪子,在干草上走了几步,低头啄了啄。

韩相去兑了温水,又拿来一小把事先泡好的米粒,撒在食槽里。

小鸡们立刻被吸引了,争先恐后地围上去,低头啄食,暂时忘记了恐惧。

林颂玩了一会儿小鸡。

吃完饭,天色暗了一些。院子里,蟋蟀和不知名的小虫唧唧鸣叫。

林颂洗了澡,换上宽松的旧汗衫和布裤,舒舒服服地窝在那把淘换来的旧藤椅里。

藤椅发出有节奏的吱呦声,和她晃悠的脚丫同步。

淘来的小桌子,桌腿已经修好了,小搪瓷碗装着炒南瓜子,颗颗饱满,用粗盐炒得喷香。

林颂手抓一把,慢悠悠嗑着。

韩相在看夜校的教材,眉头微蹙,笔下不时写着什么,神情专注。

夜校有三门课,语文、数学和工业基础知识。

韩相对工业基础知识最感兴趣。老师讲的机械原理、看图常识,常常能和他白天在厂里看到的、听到的联系起来。他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

林颂继续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瓜子壳被丢在脚边的一个破瓦盆里,那是专门用来当临时垃圾桶的。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姜玉英刻意压低了却依旧尖利的声音。

“你看看人家韩相,同样是下班,人家就能去读夜校。你呢?回来就跟瘫了似的!那夜校名额又不是没有,工会也能推荐,你就不能去争取一个?”

林颂嗑瓜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耳朵竖了起来。

那边张连成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无奈,声音也压得很低,显然怕被隔壁听见:“我白天在车间累死了,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哪有精神头再去念书,你就让我歇歇吧……”

“歇?就知道歇!”姜玉英的声音拔高了一点,立刻又意识到什么,强行压了下去,变成一种急促的气声,“人家韩相不累?他白天在行政科就没活儿?晚上还得骑车跑那么远山路呢!人家怎么就有精神头?怎么就学得进去?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有上进心!”

林颂像在听一出免费的广播剧,优哉游哉地又磕开一颗。

嗯,这瓜子真香。

“我跟他不一样,”张连成的声音透着无力辩解,“他是坐办公室的,动脑子,我是出力气活的。”

“动脑子才更要紧,光出力气能有啥大出息?你想一辈子呆在车间啊?”姜玉英恨铁不成钢。

张连成怎么可能想一辈子呆在在车间,之前投稿,就是想表现一下自己。

姜玉英的话还没说完:“现在厂里都提倡学文化、学技术。技术再好,不会说不会写,功劳全是别人的。你看韩相,写了篇材料就受表扬,领导立马就记住他了!你呢?修好十台机器,不如人家写好一页纸!”

她越说越急,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重重摔在桌子上。

韩相似乎也被隔壁的动静惊扰了,从书本里抬起头。

微微蹙眉看向墙壁,然后又看向藤椅里听得津津有味、嗑瓜子嗑得正欢的林颂,眼神有些无奈,又有点好笑。

他摇摇头,没说什么,继续低下头看书,只是嘴角似乎也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

隔壁的争吵还在继续。

内容已经从“不上进”蔓延到了“你那些弟弟妹妹又是拖累”等等琐事上。

林颂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在心里点评。

嗯,姜玉英重生一回,太急功近利了,恨不得张连成立刻飞黄腾达把她供起来,却忘了日子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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