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10


公府尚算安全。

已经危如累卵的大明宫,现如今的方略就只有拖延。

“要拖延到什么时候?”绪芳初心里没底,看着廊下一只沉默拭剑的少年。

从送走三姐姐后回来,他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一直在廊檐下反反复复地擦拭他的剑, 尽管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已经被擦得能照出人影了。

卞舟默然,终于慢慢地抬起头, “等陛下归。”

绪芳初不安:“陛下真的还会归么?”

卞舟将擦得锃亮的剑刃试了锋芒,剑刃寒光如练, 浸着杀意。

少年掀动唇皮, 笃定地说道:“再等等, 会回来的。”

近乎人人都这样说,但在绪芳初看来,这更像是濒临绝境之下的自我安慰,她实在难以放心, “卞将军, 我见你日日试剑, 也知你武功盖世, 但连你也觉得现在我们没有多少胜算,陛下难道就一定会胜?”

“会,”卞舟道,“陛下会胜。”

“可你也已是天才……”

“天才不过是见到陛下的引路石。”

提携玉龙为君死。卞舟为主公效死,从来都心悦诚服。

绪芳初深呼吸一口, 屏息不言。

卞舟对陛下是何等信任。这种信任,绝无可能是凭空得来,只可能是沙场百战的无数次胜利带来的经验。

片刻后,等卞舟将剑还入剑鞘,自廊下围栏前直起双膝起身,神情森凉如霜地走来,绪芳初伸臂示意留步:“可如若等不到呢,叛军一定会在陛下回朝之前强攻。陛下那边则是鞭长莫及。”

“那就硬拼。”

卞舟给她一个并不意外的答案。

他的父亲,绪三娘子,都在叛党手里,真打起来,无外鱼死网破,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也没有任何软肋,区区一死,有何惧哉。

卞舟转眸,在要越过绪芳初时,眼睑轻垂,视线忽瞟向对方腰间,一枚暖玉符节点亮了他的双眼,他倏地深吸一口浊气,将凉气咬在齿关,激颤着嗓问:“这枚玉佩是陛下给你的?”

绪芳初疑惑,垂目看向腰间,的确,这枚玉佩是当日陛下为了从她这里得到长命缕,拿来投桃报李的物件,她低头指尖抚过玉佩之下细细碎碎的白缨络子,将玉符解了下来,卞舟伸手拿过。

“这有什么用么?”

卞舟的语气难言激动:“当然有用!这是龙骧军的虎符!”

“虎符?”

他再次深深吸气:“我只是没有想到,陛下竟然将亲军的虎符直接交给了你,有这枚玉佩,我可以调遣西南两门龙骧军了!”

他向一头雾水又震惊莫名,完全不知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被托付了重任的绪芳初解释:“现龙骧军上将鹿呦,在三大国公意图谋逆之时选择了中立,你可知为何?三大国公是堂前的靶子,桓家兄弟才是幕后操盘的罪魁,那两人,也便是当初大闹灵枢斋的朱氏的儿子。他们必定是对陛下怀恨在心,又心生嫉妒,才唆使三大国公谋反。除了三大国公,掌管龙骧军的鹿呦,是二人的侄婿,是朱氏的孙婿,他迫于妻族压力,已经无法率众抵御叛乱做了陛下麾下的逃兵。”

虽然鹿呦的退避,让卞舟对其甚为不耻,但看在对方尚未阵前倒戈的份上,眼下他不欲深究那些,总之鹿呦不再调动龙骧军,那就由自己来吧。

“绪四娘子,我可否借这枚虎符一用?”

绪芳初知道,眼下这枚虎符也只有到了卞舟的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价值,以她自身去调兵遣将,恐怕会难以服众。

她将这枚精致无暇的兵符托付卞舟手中:“有了龙骧军助力,我们的胜算能大几分?”

“能有五成胜算。”

这个回答让绪芳初心里总算多了几分底气。

望向被卞舟攥在手心的暖玉,她的脑中忽地掠过那人赠她玉符时的场景,他信手摘落,信手抛给她,也信口说,她凭借这枚印信便可以在大明宫内肆无忌惮地行走。

当然,她可以凭此肆无忌惮,整个龙骧军见此玉符都要俯首。他真是不怕,她有了歹心啊。

龙骧军果受虎符所调,虽有一半的龙骧军仍听命于按兵不动的鹿呦,但确如卞舟所讲,他手持符节已经将驻扎在朱雀门与白虎门的龙骧军调入大明宫严防死守。

如此一来大明宫上下得以一息喘息,稍事心安,可这份心安也没能持续多久,西南那地突然传来噩耗,道是陛下英年不永,战亡于蜀道。

消息传回,军心哗变,长安阴云笼罩,山雨欲来,已是一片肃杀、引而欲发之兆,大明宫开始出现流窜的宫人,但均已被左骁卫抓回。

小太子惊闻噩耗,哭得泪水都止不住,嚎啕不停,嘴里一直喊着“阿耶”,做梦也梦到阿耶血淋淋的样子,好像曾经最害怕的噩梦一朝拽入了现实。

孩子抽抽搭搭的,睡着了也会哭醒,绪芳初真个没办法,心疼不已地抄手抱起软糯的孩子,这么小的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他的父母真是一对天杀的,让他担惊受怕,活在阴影里这么久。

萧洛陵。若你是真死,麻烦你假死一下回来,若你只是假死愚弄至亲,那麻烦你真死吧!

“娘亲,阿耶是不是不回来了,我永远都见不到阿耶了……呜呜呜……我好想他,”萧念暄哭得一抽一抽地发着抖,“我好想阿耶……”

绪芳初搂着惊颤痉挛的孩儿,手掌抚过他战栗抽动的脊背,直至这一刻她都不敢相信他的死讯,不敢相信一个在心腹袍泽口中也无所不能的战神豪杰,会枉死于宵小匪寇手中。

她死命按住颤动的嘴唇,向萧念暄安抚,片息之后,亲了亲小崽子的额头,“不一定,我们再等等,好么?”

萧念暄紧紧地攀着母亲不肯松手,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只有娘亲了,他再也不可能放走自己的娘亲,否则他将一无所有,成为彻头彻底的孤儿。

也就在天子山陵崩的消息传回长安后的第三日,这片压抑了许久的一滩死水,终于爆发出了山洪海啸般的巨变。

三大国公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后信心大振,操戈蓄意攻城,意图拿下大明宫,杀进太极殿,将乳臭未干的太子从望舒殿提出来,将之一脚踹下储君的宝座。

自古以来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巨益在前,没有人不动心,遑论这几个曾追随陛下南征北战、杀敌如云的武将。

同样是陇右军户出身,他们效力平节度使的时日更长,平善死后,陇右之主的位置凭何不能禅让于资历更老的自己,反倒最后让一个毛头竖子占了皇位,稍一想想,便似有切齿拊心的痛恨。

这日大明宫鸡人还未报晓,正值夤夜时分,满宫之人便被攻城的轰鸣声炸醒,往日宵柝的声音,今夜被喊杀声音所掩盖,间杂有兵器相接的铿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