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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推嚷和欢呼里,从挤不进去,到推到最前?面,和帐设司来的几人好几目相对。

“我呀,小娘子你还记得我不,在?成衣铺里找你修食屏的,”张小四一见救星来了,牙也不疼了,赶紧三两步,跑上?前?行礼,又拍马屁,“我们帐设司这活遍寻上?下,怕是只有你能做了。”

林秀水记不得他?,送来修补的人总会记不大清脸,可经林秀水修补过的东西,哪怕过去许久,光是说两个?字,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脑子瞬间冒出了那?块青绿山水画的食屏。

帐设司的活是布置场地的,管椅桌陈设、器皿合盘、酒担动使等等的。

但是这玩意,也包括一顶大红布轿子吗?

林秀水百思不得其解,其实轿子在?桑青镇不多见,大伙更喜欢行船、走路,以及骑驴。

张小四冲众人再三行礼,叫大家伙让让,留出些地方来,躬身叫林秀水仔细瞧瞧,低声道:“没法子,这活我想不到旁人,大抵只有小娘子你能补了。”

“这是顶暖轿,我们用来迎亲的,没想到帘布上?的织绣竟然勾裂了,成了断口,补不回去了,换帘布主家不愿意,眼瞅就要到迎亲日子里。”

怕耽误吉日,那?可担待不起?,张小四牙疼,嘴角都起?了两三个?火泡,想着别出事,反正一想真出事。

四处问询,从东边一路赶过来,最后求到林秀水头上?。

林秀水撩起?轿子上?的帘布来,这种暖轿三面为木质屏障,就前?面这块是纱质垂帘,很?轻薄,而且上?面的刺绣为纳纱绣,不是临安府往南一带盛行的绣法。

而且刺绣是在?方眼格纱孔中,用细针挑绣的,这红纱垂帘上?是一对喜字和牡丹花绣,破洞的地方正巧在?中间喜字下方,那?团牡丹花上?。

织补要得有相同颜色的原线,绣补最好线相同,林秀水反反复复看?,摸了又摸,拆不出线来,而且绣的话,反面的线迹一定凌乱,想补好的话,对她而言,也是很?棘手?的活。

她揉揉眉头,回过身,大伙期盼地瞧她,有些人比她还紧张,也有娘子站到林秀水旁边,说要不能补的话,她们把?大家都轰走,挨个?跟赶小鸡崽一样赶回家。

林秀水将自己挎的布袋拉到跟前?,取出布尺,量了量垂帘的长宽,跟帐设司的几人说:“要一块这么长的纱布来,要红得差不多。”

“至于怎么补,先抽了这一块全部的纱,再用绣线织补出其他?牡丹的纹样来。”

她说完,众人啊啊两声,仿佛醒悟过来,然后有人说:“完全听不懂啊。”

“听不懂就对了,听得明白?你就自个?儿上?去补了。”

林秀水也没管,她补这垂帘,最大的难点在?于,这玩意不能拆啊!

不能拆意味着,她得半蹲、站着、走到左边,走到右边拆补,而且得要一个人帮她扯着

布两边,扯到平直不能动,压下轿子到桌子边会翘起来,会抖,更不利于抽纱。

拉布帘的活,林秀水只信得过王月兰。

王月兰说自己手抖,布都不会抖,当然要真抖,她肯定会喊的。

布帘被扯直悬空,众人围观,替林秀水捏一把?汗,帐设司的人紧张又茫然,站那?来回走,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林秀水扎好袖口,绷紧破洞处。左手拿镊子,右手?用长针挑出一半的线,她不会全剪掉,只抽破洞处的绣线,她称之为断纱。

真是来来回回地抽,镊子一根根抽出来,林秀水抽纱的水平,在?日夜苦练中,已经越发精进。

而她加纱的本事,在?抽纱绣中,需要不同颜色的绣线来回绣上?,加上?,她要想很?多的绣样,是以沿着破洞处,想出大致的绣样,慢慢取出手?边的绣线,先用最下边拆出来的红纱补底,再用绣线上?纹样。

补完后,林秀水和王月兰都累了,小坐一会儿,所幸眼下天黑晚些,折腾大半个?时辰,仍有日光。

只是轿子慢慢往光亮的移,林秀水走到哪,人群也跟着走到哪里,从在?大道上?,变成挨在?桑树边,踩在?溪岸口的土墙上?,看?不见还踩在?木墩上?,椅子上?,还有人本来拿梯子路过,结果也来看?热闹,踩在?梯子上?往里瞧。

哪怕一星半点没瞧到,大家也瞧得津津有味,就图个?人多热闹,只是手?里应该端碗饭的才是,水淹饭即使没菜,就着热闹也能吃两碗。

林秀水补得手?酸,一瞧边上?有人吃上?了饭,还很?热心问她,“来口吗?垫垫肚子先,补得怪累的。”

她摆摆手?,别管她的死?活了。

随着日头渐渐落下,家家升起?炊烟,那?帘子上?破洞从红色纱底,慢慢缠绕上?不同颜色的绣线,线从纱孔里冒出来,好似补得毫无?章法,但随着慢慢推移,那?平白?生出来的小朵牡丹,和边上?盛开的牡丹纹样融为一体,再也瞧不出破洞来。

里头再钉上?一层纱,那?背后补过的痕迹也被遮掩住。

此时近黄昏,林秀水剪下最后一根线头,收针绕线,眼睛往远处眺望,拆下缠在?手?上?的布条说:“瞧瞧吧。”

瞧什么?帐设司的人茫然,补得在?哪都不大看?得出来,其他?人放下碗筷,拍手?叫好,蹲梯子上?的慢慢走下来,两股颤颤,腿比林秀水的手?还要抖,但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到地下了。

张小四绕着围布瞧,差点没坐到地上?去,救了他?大命了。

他?为表感谢,在?桑树口放起?炮仗和烟火,噗嗤噗嗤地响,结果差点被灭完火来的张木生给?浇熄。

张木生被拦下,才松口气,他?打个?哈欠说:“我还以为谁纵火呢,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主要他?不想救火救到自己认识的人头上?来。

这一场关于帐设司的热闹,并?不是从林秀水补完花轿后,被欢呼簇拥叫好,她收了谢银结束的,而是从她补好花轿后开始的。

帐设司需要的陈设摆件有许许多多,仰尘、桌帷、绣额、屏风、书画、画帐、席棚等等,如果相对不富裕的人家,他?们是用旧的,再按场地新布置。

而有些富贵人家提前?两个?月定席,则要去专门量尺寸桌椅尺寸,再分派给?相熟的裁缝重新缝制,富贵人家给?的银钱足以覆盖全部新做的钱数,因?为这种新做的陈设,基本不会撤下来。

他?们帐设司在?临安府认识的裁缝多,桑青镇的少,但在?镇里接的活却不少。

张小四将制作桌帷的活,给?林秀水做,他?说:“我们在?桑青镇的裁缝认识得不多,小娘子手?艺好,我们也想好好结交,后面保不准还有些活,需要小娘子帮忙的。”

“而且做桌帷可以慢些来,十几日能出五六条桌帷就成,钱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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