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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料自然也摸清楚了脾性。

顾娘子又细说了工钱,便道:“这会儿天色晚了,你明日辰时边上过来。”

这话的意思已然明了,林秀水欣喜,却不急着走,要把布理了,炭夹到炭火甏(bèng)儿里,剪子放好,将木桌收拾齐整了再走。

一出了门,林秀水搓搓手里的汗,又摸摸脸,才露出小小的笑。

今日天色不好,像湿柴熏出来的烟,风刮不散,人都步履匆匆,闪眼而过。王月兰赶过来,问她今日怎么样,林秀水说:“回去就能宰鸡的好。”

她看外头的水,只觉得桑青镇的水真好,很肥,都似飘着油花。

“有说月钱多少没,领到了你再想着吃,”王月兰要务实得多。

林秀水伸出一根手指头,“说是有一贯。”

不过这没到她手里的钱算她的吗,当然不算。

“足陌的,是十十钱吧?”

“足的,”林秀水问清了,“有一千个铜板,不按省陌七百七的算。”

宋朝货币混乱,各行有各行的算法,一贯钱有七百七的,有六百八的,算也算不明白。

王月兰在染肆里染蓝布,一月不歇,烧火煮料搅布,也才足额两贯多些。

这里除了水不要钱,其他都要用钱,住的屋子得还债,两三贯也不经花。

王月兰面上有了笑,她又说:“先做几日瞧瞧,实在不好,再寻旁的出路。”

两人走路回去,王月兰带着林秀水认路,七拐八拐走了很多歪路。

桑青镇实在大,镇中有九坊三十六巷,河流遍布,路上人多繁杂,桥上摆浮铺,街上货物侵街。

路不好走,王月兰还踢到人家木架,拉扯间一顿纠缠,她一路走都在气愤,“早晚上街道司去,东西全给你们罚没了。”

气完又带林秀水去买肉铺里不算新鲜的大骨,黄昏这个点卖的很便宜,只要五文,王月兰要拿回去,先炖骨头汤,再把骨头捞出来和米一起煮,或者是拿髓骨焖饭。

桑青镇的人爱这样吃,管这叫大骨饭和石髓饭,又省油又省菜,还省米。

最省胃口,因为很油很腥。

林秀水吃了小半碗,如鲠在喉,小荷挖一勺又一勺,吃得香喷喷,小孩没吃过好东西。

到了转日,林秀水早早醒了,瑟缩着脖子摸黑找衣裳,这天比上林塘还冷,床上的被子像铁,褥子是要融化的冰,湿黏黏的。

她冬天里过得一点不体面,到了这里又为了一点体面,将贴补绣的衣裳塞在最里,再穿绣了白花的旧蓝袄子,还在前几日用淘米水浆洗的,便不大皱巴巴,跟用熨斗初初熨了一遍似的。

没发冠和簪子,扎了发髻也要采朵野花簪上,涂抹黑油膏,细细看一番,要叫自己瞧着干净。

她下了楼,王月兰从鸡窝里摸出个鸡蛋,“你这鸡不孬,下的这蛋给你吃。”

林秀水先应下,喝了栗米粥,洗涮碗筷,将鸡蛋往桌上一放,跑到门边才说:“我不爱吃,给小荷吃。”

“姨,我晌午不回来吃,那边有饭吃。”

她出了门,还是不大识路,跟巷子里的人碰见,匆匆问好,跑着去的,到了铺子里仍旧熨细麻布。

顾娘子点点桌子说:“要得急,你要赶赶工。”

赶工当然没问题,林秀水指着那十几匹布说:“今日可以熨一半。”

“熨不完我晚些走,不耽误活计,只是”

林秀水有点踌躇,顾娘子说:“你尽管说。”

“这月钱能不能先支点,不成的话,”

“行,”顾娘子没拒绝,“看你熨得怎样。”

在角落里的账房也应得很爽快,“到时候多支点给你。”

如果林秀水要知道只给她三文钱的,她说什么也得再要一文,四文钱才能买两个馒头。

姨母一个,小荷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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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宋朝】

1.宋朝早已出现了牙刷,又称刷牙子,一般用马尾、猪鬃等制成,刷牙药在南宋时大多是在药铺购买。

2.临安的四司六局:所谓四司,就是帐设司、厨司、茶酒司、台盘司;六局则是果子局、菜蔬局、蜜煎局、排办局、油烛局、香药局,承办民间酒宴婚庆等服务,详细请见段评

3.宋朝的钱币系统是很混乱的,见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三记:“都市钱陌,官用七十七,街市通用七十五,鱼肉菜七十二陌,金银七十四,珍珠雇婢妮买虫蚁六十八,文字五十六,行市各有短长使用。

意思是官府一陌是七十七,一贯是七百七十文,足陌就是一千文,又称十十钱,但是各行有各行的算法,所以又发明了足数展省、省数归足的口诀。

本文里就按一贯等于一千文来算,不再展开更详细的描写。

第3章 桑树底下开小摊

今日活吃紧,林秀水动作也麻利,她铺开一匹麻布,铜熨斗跟生在手里了一样,到哪都握着。

小春娥抽空跟她闲聊,“阿俏,你知道这批布是做什么的不?”

“这麻布是本色,熨完就得裁,

估摸着做些不大费劲的衣裳。”

小春娥立即露出得意神色,火都不烧了,跟她说:“才不是,这是做油衣油帽的。”

林秀水不搭腔只干活,就小春娥那话半点兜不住,憋在肚里烧心的性子,她压根不需要人接话。

果不其然,小春娥小嘴叭叭,全给交代了,“说是过段日子要下大雨,怕是会发水灾,先做批油衣油帽。”

“你可别不信,顾娘子寻人问的,她年年求神问道,那些很灵的相士都这样说,算了好些卦呢。”

林秀水听完,觉得她命里是缺水,可也不能从上林塘到这追着她浇吧。

但扯到算卦神鬼上,她又不大相信,她可是在师巫那吃过亏的,若是从管水闸的闸官那里知晓,她还能信一点。

不过她最想知道:“这做油衣人手够不够,要不要个裁缝?”

“怕是够了,裁缝人手多着呢,有个专门的作坊,二十几号人。”

林秀水拿熨斗压一压褶子,有点失望,这油衣她会做,让她裁衣也成啊。

不同于农户用的蓑衣斗笠,桑青镇的油纸伞卖得最多,其次是油衣,在绢布、细麻布上桐油,皂角水洗净,又复上,到水浸不透才行。

又有避风雨的油帽,是帽子铺一圈油布,相当于宋朝的帷帽。

此时小春娥宽慰她道:“你又不怕没活干,这熨的是细麻,听说还有批白苎布也要熨,裁了样式做内里。”

“你怎么什么都清楚?”林秀水纳了闷了。

小春娥头仰起来,一晃一晃的,“我娘给那些裁缝娘子做饭的,自然什么都知道。”

“我连我们晌午吃什么都清楚,就吃笋丝馒头。”

“那做饭的又是你的谁?”

小春娥赶紧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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