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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干未干,她走到阿日斯兰面前,道:“你且讲来听听。”

阿日斯兰摸不清她的意思,还是讲了一遍,“有一个叫做牛郎的孤儿,他与一头通灵的老牛相伴生活。老牛告诉牛郎,天上的织女会在某一天下凡沐浴,如果牛郎能偷偷拿走织女的衣服,织女就会成为他的妻子。

牛郎按照老牛的指点,在织女下凡沐浴的那一天,偷偷拿走了她的衣服。织女无法返回天庭,只好留在人间,并与牛郎结为夫妻。

他们生育了一儿一女,然而王母娘娘得知此事后,派遣天兵天将下凡捉拿织女。牛郎在老牛的帮助下,挑起一对儿女,披上老牛留下的牛皮,飞上天去追赶织女......”

讲故事的功夫,风檀已经随手用素簪绾好了发髻,抬眸看着高大矗立着的青年,莫名一笑道:“织女本拥有大好人生,若不是牛郎擅自偷了她的羽衣,为了一己私欲将她困在人间,她断不会与一个凡人生儿育女。在这个故事里,出谋划策的老黄牛是牛郎心底恶念的隐喻,被牛郎夺走的羽衣是织女回归天庭唯一的法器,而牛郎此人,自始至终都是最危险的捕猎者。”

阿日斯兰闻言眸光紧紧锁视在风檀无波的清冷面上,见她对镜触上唇畔上被男人无意啃噬出来的细小破皮,抹了点药膏又凉声说道:“而故事的最后,织女浸润在男人以爱为名编织的牢笼中,沉浸在男人给予的低级情绪,收获满满爱意,她彻底地忘记了自己的来处。”

说到这,风檀放下药膏,随手拨弄烛火,让即将燃尽了的蜡烛再度亮了些,道:“我跟萧殷时之间就如同这则故事一样,他折了我的腿,废了我的轻功——这就是撕掉了我的羽衣,他让我不能轻易逃走,而后再好吃好喝地让宫女伺候好我,同我上演深情戏码......但我不是织女,我是风檀。”

即便此刻的风檀,全身上下都是萧殷时留下的暧|昧痕迹,身上仍绕有自属于她的傲气,“我行万里路见过世事不公,见过先行者为三分公平做出的不屈抗争,她们用命奠基的革新路,就是我不屈服于他的理由。”

烛光之光照得风檀风骨嶙峋,钢峰之色惊心动意,阿日斯兰怔愣在原地,佩服于她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好气魄,也坚定了与她合作的想法。

少年官员闻名遐迩,是因了她本身就是人间大美?

阿日斯兰道:“我听闻你已经逃了几次,不过每一次都被萧殷时捉回来,失败这么多次也不气馁么?”

“向前看,解决问题的办法永远在前边,”风檀系好了披风,春|药的药效泡去,整个人一派清清爽爽,“我要走的路也在前方。”

阿日斯兰稍提高了声音,道:“风檀,你不该混官场,你该做个剑客,仗剑走江湖寻逍遥才是。”

风檀道:“那不是我的道。”

阿日斯兰若有所思看着她即将迈出大殿的背影,默然一瞬,还是缓缓脱出了口,道:“风檀,两条消息:一,萧殷时不日将下立后诏书,萧轹灵即将登上皇后之位。”

见她足下脚步一点未停,阿日斯兰心中有些好笑,这女子真是修得无情道啊,又缓缓道出第二条消息,“崇明帝为了你即将随使团来大桦与萧殷时谈判,他亲临险境,要来接你回家。”

风檀闻言猛地停顿在殿前月华之下。

第104章 心思

在风檀被萧殷时囚禁之初,崇明帝便开始选派朝中能臣作为使团成员前往大桦,他们献计献策以聊帝王心绪,但是崇明帝依旧担忧得夜不能寐,内心深处的声音迫不及待——他必要要亲自去大桦接永乐重归故土。

为此朝中大臣竭力反对,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竭力劝谏,但崇明帝心意已决,即便群臣夜跪太极殿已三个时辰,讹言沸腾,他仍不为所动。

太极殿前群臣乌压压跪了一片,当朝首辅郑观鹤年纪大了,因此群臣起事之时合力将事情瞒下,但官场哪有不透风的墙,他接到消息后便匆匆赶来。

冬至之夜,吐息之间鼻端已微微冒着热气,郑观鹤在皇帝身边任职年限之久,可以让他清晰意识到此次帝王亲去大桦接回女儿之心不可撼动,该劝还是要劝,不过绝不能像群臣这般逼宫,否则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郑清儒为他披上御寒大氅,又递上来刚煨好的汤婆子,郑观鹤欣慰地看了眼爱孙,又将眸光投向跪地不起的群臣,咳嗽了一声,道:“自我出掌内阁,国之上下大事无不小心周旋,诸位之心与我心同一,愿诸位大人听我一言。陛下执政二十载,唯得一女为亲,他是皇帝,也是一个思念女儿的父亲。陛下苦寻公主八年之久都未曾放弃,如今知道公主被囚于敌宫焉能不忧心?”

说到这,工部尚书屠德昌率再次问道:“可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若要亲临大桦,只来回路途便要走两月之久,再加上若是那萧殷、那桦国帝王不肯放人,陛下在那又该如何自处?”

郑观鹤道:“陛下数十年来无为而治,内阁和司礼监行政机制早已成熟。至于陛下安危......陛下有分寸。”

屠德昌看着郑观鹤的眼睛,知道该点到为止了,他是个会下菜碟的人,跪着的身躯站起,挥了挥手道:“阁老一德辅三朝,功光日月......阁老所言,我等自当听入肺腑,咱们呐,散了吧,先散了啊......”

随着众臣散去,郑观鹤这才将卡在嗓子里的浓痰咳嗽了出来,郑清儒担忧地看着他,郑观鹤却摆摆手,示意无碍,跟着盛洪海进了大殿。

殿中崇明帝眸色深邃,负手站在云海前眺望,听着来人脚步声道:“朕是先帝定下来的嗣位正君,除了继位那日,秉国之后所有情绪内敛于心,只有朕知道,很少能有什么能波动朕心绪的事情。但朕永远记得她诞生那日,凤凰来朝,祥云绕宫城,朕抱着她,好似所有的欢愉都回来了。”

郑观鹤道:“陛下爱子之心,老臣明白。”

崇明帝语气沉冷,道:“可是元辅,她怨恨朕。”

“风檀此后,天生地养。”

这句话连日来浮沉在崇明帝心头,他胸中窒息难捱,“她恨朕害死了她母亲、她先生、红袖阁的官妓。但重来一次,朕还是会这样做,朕是她父亲,也是执掌朝政的帝王。女祸案牵连深广,她们要改制,那就是在法天,伦理何在?!”

郑观鹤道:“女子为官亘古未有之,陛下这么做没有错,不必自苦,公主会理解陛下的。”

“她不会理解朕,正如朕不理解她一样。”崇明帝叹息了一声,眸中担忧未褪,回身看向郑观鹤,道,“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朕的女儿。元辅,朕坐在这个位子上失去了桑柔,不能再失去骨肉至亲,你们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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