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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审过一遍风檀,他淡声对着两位副审官解释两句,问话议程便由大理寺卿聂杨鸿接了下来。
聂杨鸿道:“风檀,你敲响登闻鼓,诉状上写了什么,在群臣面前再奏一遍吧。”
风檀颔首,道:“崇明八年三月二十一日,高聿奉旨审问女祸案落网的数百女子,其中五百二十一名招供风有命为女子平权是假,想要谋得皇位是真。然高聿所交供状实乃伪状,风有命谋权篡位无从谈起,更有五百二十一名女子身受酷吏暴刑,含冤而死。另风有命当年所为只为让天下女子有书可读,有志可申,有做人之权,使峨眉比肩而上,何以冠上撼动大晄国祚之罪?死者不能自明,生者莫为之讼,天理国法俱在否?大晄天道沦,人道丧,则大乱将至也!”
其实这纸诉状昨夜帝京百官就已誊抄了几十份争相传阅以便为君父解忧,上辩疏弹劾风檀,如今再让风檀说一遍,只是为了走审案流程的第一步。
聂杨鸿看着站在场中身姿安定的少年,满殿朝臣中无人比他年龄更小了,偏此人的牙尖嘴利无人可出其右,上次审理高治臻一案,他已充分见识过。如今想来,那时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让他们改法典以便今日翻案。
倒真是步步为营......聂杨鸿收回审视的眸光,道:“你说高聿审理女祸案的供状是假,可有证据?”
风檀从怀中拿出高聿供状,呈交给司礼监秉笔太监蒋立立,再由他传给聂杨鸿。
聂杨鸿看罢,先交给刑部官员一一传阅,并问道:“可是高聿亲笔?”
刑部官员传阅完又往其余各衙门官员那里继续传阅,刑部尚书甄永明回答道:“的确为高聿亲笔。”
他又看向身后的刑部右侍郎侯福明,道:“指纹比对了么?”
侯福明道:“比对过了,是高聿所有。”
聂杨鸿转而又对诸官道:“风有命所犯之案关系重大,高聿当年作为主审官既然做了伪状,的确要重新审理此案。女祸案的案本都在堂前,我精简事情经过拓印了几十份,劳烦蒋公公,分发给大家看看。”
蒋立立应了声是,示意身后的诸多秉笔与他一同分发,这时聂杨鸿又道:“你在诉状上写‘风有命当年所为只为让天下女子有书可读,有志可申,有做人之权,使峨眉比肩而上,何以冠上撼动大晄国祚之罪?’,要知道,自古以来女子都居于深闺,相夫教子才是正道,风有命教唆她们要比肩男子,还不算祸乱朝纲吗?”
诉状前两句算是印证了,第三句才是最难说服与攻克他们的部分,这场斗法到现在才算是真正开始。
风檀面对百官,感受到萧殷时略带玩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转眸不看他,落在殿中百官身上,“何为祸乱朝纲?纲者,具代表性、规范性、表率性、领导性等诸多鲜明特点。朝纲为一朝总纲,大晄官员层级分明,数量上万,从建明皇帝立国之初到如今百余年,由三法司处理的贪官案件高达一千之数,滥用职权之官员有三百之数......贪污受贿案、滥用职权案、玩忽职守案、徇私枉法案、挪用公款案、行贿案、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官场之上,官员所犯案件一件不少,男子当官就让大晄政法清明了么?男子当官,朝纲四性无一保留,按照聂大人的话来讲,男子当官何尝不是在祸乱朝纲?”
满殿寂静,铜铸滴漏声音更清晰了,风檀看着在场官员,又道:“难道没有女子,大晄官员就全是好官了吗?”
聂杨鸿在这番言论中深觉窒息,经过上次三法司一战后此人愈发犀利,太犀利了......一个从小地方上来的抚州清吏司正六品主事,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口舌是非上竟要出动整个大晄朝官与之论辩。
聂杨鸿并不准备跟风檀对打,他转首将烫手山芋抛到甄永明手中,道:“甄大人是刑部堂官,风檀隶属刑部,由甄大人发表一下自己的辩疏吧。”
甄永明在官场混迹多年,聂杨鸿的心思焉能不知,聂杨鸿开启抛绣球模式,他也会,顺了把胡须道:“风大人是我部下,我理应避避嫌,便由六部其余部门开议吧。”
六部之首当属吏部,郑观鹤道:“既陛下今日让我做汇总,玉达,你是户部尚书,总结一下户部官员们的意见,回风檀的话。”
户部尚书岳玉达心中叫苦不迭,这群老狐狸又拿他户部开刀,陛下既要众官来审,便是知晓他们不是风檀的对手,“嗯.......这个嘛.......风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不过立国之术还是要男儿保家卫国,女儿家自古以来便没有抛头露面的道理.......嗯......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历来如此......我大晄尊崇儒、理二学,怎能使女子立身朝堂?”
风檀看着岳玉达,道:“若用古之礼训来论辩,那我倒是要问问岳大人,大晄尊崇儒家和理家,理学上有句‘存天理灭人欲’,若风檀没记错,岳大人刚娶了第二十三房姨太太,前日里又从太医院那抓了几副壮阳药.....”
话音未完,朝堂上一片哄笑之声,岳玉达脸色涨红,盛洪海道:“肃静!”
风檀见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又缓缓道:“岳大人乃至朝上诸位,又有哪位做到了存天理灭人欲?自己尚且做不到,却堂而皇之以儒理之学来反驳我的观点,不觉得颜面无光么?”
岳玉达鹌鹑似得站回了朝列,郑观鹤又道:“接下来该到工部了,德昌,对于风大人诉状的第二句,说说你工部的观点。”
屠德昌出列,他向来比岳玉达圆滑上许多,是个官场上的人精,“离九霄而膺天命,情何以堪御四海①......身居高位者所承受的使命与压力岂是小小女子可以应付得了的,她们惯爱意气用事,在朝局上很多事情都不会有个正确的决断。”
他换了一个角度,从女子容易意气用事的性格上来抨击,萧殷时早就预料到了今日情形,所以昨夜才会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晄诸官就是要从女子的各个弱点入手,将她击得溃不成军,即便你说得再正确,他们也不会认同。
诚如先生所言,大多数女子的确不若男子理智,她们大多数人心中对情爱的希冀大过高官厚禄,而男子不同,他们可以利用周遭一切资源,来部署有利于自己的局势,心中有情爱,但不多,更能让他们感受到快意的还是可以肆意挥霍权柄的人生。
三战两捷,风檀深吸一口气,暗示自己不能被打倒,她想了想,对上屠德昌的眼睛,道:“屠大人所言有一定道理,但在天性上,无论是男是女,都有冲动易怒者,理智深思者,在一定程度上讲,其实这算是个概率问题......”
概率这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