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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回去了。”

陆挚上前来,也笑了下,小声说:“不是说别来接我么。”

云芹:“我顺路的。”

陆挚:“……”

不等他问,她坦然说了今天卖话本的事。

陆挚疑惑:“卖《打醮记》么?”《打醮记》是不错,不过原稿一直在他那,没听云芹说要卖。

却看云芹摇摇头,说:“不是,是新写的。”

陆挚:“新写的,什么时候写的?”

云芹往回推时间:“一个月……两个月前?”

陆挚竟全然不知,道:“我还没看过。”

云芹:“我想自己试试,所以,这次你没看过,道雪也没看过。”

她又说:“卖了五十文呢!”

听罢,陆挚终于一笑,却不是为得了钱而笑,而为她的文字有人欣赏。

虽然能欣赏的那个人不包括他。

他想说什么,身后,一个小贩推着独轮车过来:“让让,让让。”

陆挚侧身,小心地将云芹护在内圈道路。

云芹闻到一股豆香,馋意便被勾出来,看独轮车上的食物,立刻拉着陆挚:“豆腐花,豆腐花!”

陆挚半刻耽搁不得,追了上去:“店家且慢!”

这豆腐花很水润,加一勺鲜香酱汁,入口豆香醇厚,口感瓷实绵密,自是顶饱,就是一碗二十五文。

云芹手里的五十文还没焐热,全花出去了。

陆挚吃几口,就舀一些到云芹碗里。

豆腐花店家是对夫妻,那妻子用肩头的布巾擦擦手,笑说:“你们这小夫妻,怪馋的嘞。”

“就是,我们要去下一条街摆摊,硬生生被叫下来,做了单生意。”

陆挚轻咳了一声,云芹搬起碗,嗤嗤地小声笑。



垫了肚子,他们当消食,慢慢走出内城,回到城南梨树巷。

门口,李佩姑正张望,见到他们就说:“老爷娘子,你们可算回来了,家里饭也好了。”

于是,云芹和陆挚又吃了一顿。

隔着窗台处,桌子上烛灯共用,陆挚用剪子挑挑烛芯,低声说:“今年殿试的题目,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

正好,云芹不久前刚好看过这句,她念出下一句:“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陆挚眉眼淡淡的,说:“夫妻交而心相知也。可惜,我却不知你写的话本。”

云芹:“……”

她从书堆里,抽出好几张纸,递给他。

陆挚:“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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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芹:“原稿。本也打算卖了后,就给你看的。”

只一下,他便笑了出来:“哦,好。”

这夜,他如愿以偿,因殿试完,书也不读了,只埋头逐字看云芹的书稿。

睡前,他还着蹙眉,说:“那东家坑人,你写得这么好,如何只能卖两碗豆腐花?”

云芹心想,所以一开始才不打算给他看的。

眼看陆挚还要说什么,她清清嗓子,道:“枕被交而睡得好也,睡觉!”

陆挚一愣,拉起被子抱住她,便一直笑着,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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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天街夸官。

……

陆挚彻夜拜读云芹大作之时, 殿试的试卷,也进了保华殿。

殿内,阅卷官们被屏风分隔开,皆挑灯阅读。

从前殿试到放榜时间有十日, 阅卷官都读得疲倦, 如今短短三日, 他们对卷面的要求, 自然越高。

一个阅卷官展开其中一封, 只觉那字风骨峻峭,转圜之处,笔锋沉稳,端是一手不可多得的好字。

不过, 字再好,也得内容切得中。

那阅卷官读下去, 读着读着,他忽然站了起来。

上面的主考官抬眼看他, 他又缓缓坐下。

很快,主考官礼部尚书和翰林学士,便知那阅卷官为何激动。

同一封答卷, 两位阅卷官都不知彼此看法,但给了同样极好的评价。

隔日早上, 议定名次时,它所得阅卷官票数最多,众人有意推它为榜首。

只是, 卷子虽写得好,但此人……尚书揭开糊名:盛京籍贯,陆挚。

此子乃今科解元、会元, 若点为状元,当是三元及第。

只是,三元及第不是他们能钦点的。

出于多重考虑,又听说皇帝认为此子生相不错,几个主考官便将他的卷子,排在第三,探花的名位。

傍晚,主考官将前十名的卷子,呈送御前。

皇帝自登基以来,经历了十几次科举,他早已习惯了,先从第一名看,点点头。

历来能被推举为状元者,自不会差。

只读到第三名时,皇帝皱眉,说:“这卷子,为何只排第三?”

礼部尚书回:“回禀陛下,此子乃陆挚,已夺得解元、会元。”

皇帝反应过来:“那个‘梨解元’也是他?”

尚书:“正是。”

陆挚才华满溢,文采斐然,见解独到,若真想钦点他为状元,成为本朝第三位三元及第的状元,也不是不行。

可上一位三元及第的,便是皇帝的恩师,冯相。

当年,冯相殚精竭虑,病逝于衙署内,皇帝哭归哭,却等不及他下葬,令他满门抄斩。

这也是主考官不敢点他为状元的缘故。

这段往事,便是过去二十五年,恐也难以磨灭。

皇帝拿着卷子,目光渐渐陷入回忆,久久不语。

这一晚,皇宫大殿烛灯未曾灭过。



城南梨树巷。

花开花落便是一年,雪白的梨花一簇簇,一蓬蓬,高高挂在枝头,被阳光照出清新的白。

小院子,陆挚坐在窗下,桌上摊开的纸张上,画了一整张梨花。

连着几日,他每天醒来便画画,因为这几年,他很少能有连贯的时间、心情,去认真勾勒笔下事物。

如今他难免不习惯,绘画便同学习,久未涉足,容易荒疏。

终于大体成稿,他挽着袖子,抬眼看向窗外。

院子里,云芹和何桂娥、何玉娘坐在石桌处,一边缝小孩的大红蝠纹肚兜。

花纹是何玉娘绣的。

如今何玉娘脑子不再混沌,讲话清楚,过去的事,也记起了七八成。

不过,她性格里有点孩子气,若要拿现在和从前糊涂的时候比,没到天翻地覆的程度。

比如此刻,她一边缝,一边对云芹说:“其实你绣的也不错。”

云芹难得遇知音:“我也觉得。”

一旁,何桂娥欲言又止,一时分不清何玉娘到底清醒没。

缝衣裳剩了点碎布,碎步缠上铁线当羽毛,何玉娘便去屋内,拿出一枚铜钱压着底部,并一些铁片。

不一会儿,搓出一个毽子。

她用脚踝踢了一下,“嗒”的一声,毽子飞起,云芹“哇”了声,坐着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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