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2




汪县令送走了几位老爷,回到汪府,家中比药堂还冷清。

正妻十年前过世后,汪县令前几年续弦,继室是县里刘员外家的人,三十多岁,新寡又嫁与他,年岁和他差得太多,二人并不亲近,早已分房睡。

于是内务多是管家董二忙活。

他端来铜盆,盆里冒热气,汪县令脱鞋袜泡脚,舒服地喟叹,问董二:“中午酒楼里到底为何打起来?”

董二:“师爷探听过了,那说书人是个老秀才,”又以极小的声音,说,“从前,老秀才不肯给秦老爷做……账,如今穷得不行,才去说书。”

汪县令沉默不语。

董二又说:“前阵子,他因‘阳河榜’,被迫捐了一贯钱,实在困顿,这个月一直在各个酒楼说书。”

“小人想,他看老何意气风发才忍不住打人,原也是可怜人。”

汪县令伸脚,踩在脚盆两边晾干,说:“大过年的,你弄点酒菜送去牢里,让他吃些好的。”



初二这日,汪净荷回娘家了。

秦家事多,秦聪腊月乃至过年都不在家,自然没和汪净荷一道。

而秦老爷,这几日也常去州府,同上面的老爷吃酒了。

汪净荷带着几个婢女,提着一坛酒、一个装满八道菜的食盒,几只小箱子回到家。

她见过继母,继母面容清苦,二人无话,继母打发她去见她父亲。

父亲果然还没处理县里事务,没吃饭,董二又不在,汪净荷带来的食盒,正好用上了。

汪县令吃完,打开小箱子。

每个箱子里,铺着红绸布,整整齐齐码着十六锭十两的银子,泛着漂亮的银光,共有五个箱子,合计九百两。

汪县令把玩着一锭银子,笑道:“还是浩然有心。”

他又问:“玥哥儿的事,解决得如何?”

说的正是前几个月,秦玥摊上的人命官司,那苦主王婆告了三回官,回回都是“状纸言语糊涂”,不能成。

秦家与其他几家,又使了点钱,巧妙地让小厮顶替。

汪县令以意外定性,打了各个小厮十板子,各家再赔十两银子,折起来五十两,已是公道。

只是,王家知真凶逍遥法外,多有纠缠,秦家还得再压一压。

汪净荷说:“浩然告诉那王婆,若再来告,就要打板子,王家该是想明白了,最近没了动静。”

汪县令:“这便好。”

汪净荷又提,想在娘家会见友人,虽然这不太符合礼仪规矩,汪县令并不怎么管,摆摆手,令她随意。

下午,姚益和林道雪携礼,登汪府拜访。

林道雪和汪净荷许多年不见,本以为多少会生疏,临了,看到熟悉的面孔,她们执手,泪眼婆娑,哽咽难言。

姚益等了会儿,说:“这外头冷,进屋再叙如何?”

汪净荷:“合该如此。”

姚益则去正堂拜访汪县令。

汪林二人聊了许多旧事,从少女时期踏春乞巧,结诗社,游庄园,到嫁为人妇,操持家务,桩桩件件。

林道雪打量着汪净荷,询问:“你过得可好?”

汪净荷说:“好,如今的日子,很好。你呢?”

林道雪:“好不好的,也就那样了。姚家说是大族,却没人在朝,偏规矩多得很。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再不想回去。”

汪净荷持手帕掩唇,笑了笑:“你如今也快活。”

林道雪瞥见帕上绣样,“咦”了声。

她拿出自己一条手帕,说:“这是我认识的陆娘子送的。”

一比对,两条手帕绣样针法,出自一人之手。

汪净荷解释她绣样如何得来,说:“去村里农妇手里买的,比县里那些布庄绣的要别致。”

林道雪笑着说:“那你说的李娘子,定是和我说的陆娘子结识,因为陆娘子可不会绣东西。”

汪净荷:“这倒是巧。”

提到云芹,林道雪难掩欣赏:“那样灵秀的人儿,你要是见了也会喜欢的,可惜她不常有空。”

便忆起 炭盆温鸟蛋、流水凿石纹等趣事。

林道雪:“我以为,听雨焚香,对弈赏画是雅事,却不知,这生活的雅趣,在方方面面。”

汪净荷握着手帕,心生向往。

她笑道:“下回定要见一见。”

外头传来一阵嘈乱的脚步声,并几句“不好了不好了”。

汪府在县里占了好位置,但那是前任县令留下的,因汪家人口单薄,汪县令把后宅分出去,做了慈善堂。

他又将前院分成里外两半,汪家远比看起来的小,几声喊叫,就传到后面。

汪林二人出门,只看是董二和县里两个小吏,连滚带爬地进门。

董二朝同样出来看情况的汪县令道:“大人,老秀才吊死了!”

这几日,董二按照汪县令指示,每日给老秀才送好饭好菜,还添了衣服。

老秀才泪流满面,狼吞虎咽地吃了饭。

到第三日,他自觉不会成饿死鬼,对着盛京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彼时看管牢房的衙役,还斥责:“别搞什么动作!”

牢里没动静了,衙役也没多想,待董二送饭,才发现,老秀才用一条腰带,活生生把自己吊死在栏杆那。

死前,他还用血,在墙上涂出一首打油诗:

赤条条不值半钱,恨平生过眼云烟。

白花花银子一抛,愿来世不入人间。

……

年初二,云芹也和陆挚回了阳溪村娘家。

这次,他们带了那坛东家送的桑落酒,陆挚自述酒量不好,想送给云广汉,云芹自然答应。

除了这,还有一坛何家做的桂花饮子,一双李茹惠做的鞋子,两个香囊,并五两银子。

饭前,厨房里,文木花不肯收银子:“你们小两口,多得是花钱的地方!”

云芹小声说:“秀才一幅画卖三两。”

文木花龇着大牙:“早说嘛!”

便也收了。

不多时,一个红烧猪蹄、一盆酱牛肉、一碟清炒茭笋,相继上桌,热气和香味,氤氲了整个屋子。

猪蹄老早买好了,云谷馋了几日,大口大口塞饭。

云芹许久没吃文木花的菜,吃得也又快又多,但和云谷相比,她十分的文雅。

知知对比完哥哥姐姐,扭扭屁股,坐得离云芹更近一些。

她叫云芹:“大姐,我还要桂花饮子。”

陆挚已端起坛子,给几个不能吃酒的,都斟上桂花饮子。

陆挚:“请喝。”

知知嘴上说:“谢谢大姐夫。”但只搂紧云芹胳膊。

桑落酒十分对云广汉胃口,知道它贵,没太舍得喝,小啜两口。

饭后,云芹同云广汉说:“待雪化了,知知和何家的女孩儿想上山。”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