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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圣人,平和的眼中也泛起一点微澜,似是回忆。

“你有此机缘与他论道,自是极好的,他与师祖十分熟识。

我小的时候也曾见过他,那时师祖还未坐化消散,他也时常上门相聚,是个神神叨叨,却十分厉害的人,天然便可倾听风声、兽语、草木吟。

只可惜天资虽好,人却不够上进,每天偷鸡打渔不说,不知恋上了哪位女尊者,日日将师祖的鱼顺走,借花献佛。

如此不务正业,以至于师祖入圣许久,他都还在神游境打转。”

转来转去,其实也只是想提醒卫常在,情爱误人。

师祖无情,所以早早踏入归真境,成一方圣者。

一旁的蓟常英仿佛没有听懂话外之音,笑道。

“后来疯道人喜欢的女子成了圣者,说自己无意于情爱,于是第二年,疯道人便入了归真境,同样成了一方圣者,他说做圣人更要爱,随后又厚颜追了上去。”

卫常在的确不知此等往事,神色微顿,张春和更是侧目看去,眸光微动。

蓟常英见过两人面色,却仍旧泰然自若,只道:“哎呀,师弟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了,书还是要多看一些,以免断章取义。”

张春和收回目光,还欲说些什么,便听得有人叩响房门。

他看向屋外:“何事?”

外间隐隐传来弟子声音:“寻芳长老将入火德,还请首座前往住持。”

他这才悠悠叹息一声,对二人道:“今日便谈到此处,如今你已取得昆吾剑,后续破境一事,更要放在心上,不可浑浑噩噩度日。”

卫常在躬身行礼:“弟子谨记。”

张春和这才匆匆出了外间,只留二人长身对立。

蓟常英看向卫常在,唇畔小痣微扬,带起一个如常的笑意。

“师弟这等天资,这等无谓心境,两年未入自在境,确实令人困惑。”

今日的蓟常英十分不对。

且不说方才驳了师尊的话,就说他未曾进境一事。

他困在问心境不是一两日,蓟常英现在才提,且语气并不顺耳,也不知是何缘由。

他看回去:“师兄有话直说。”

蓟常英看着他,笑意微敛,眼中春风渐凝:“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晓,原来师弟当初答应师妹结契成婚一事,为的是她的剑骨,如此筹谋……如此豁达心境,不入自在,岂非天理难容。”

向来柔和的嗓音,此时却罕见地淬了冰,叫人不寒而栗。

卫常在凝眸看去,一双黑眸并不退却。

蓟常英向来性情温柔豁达,唇畔含笑,且不说是否为伪饰,但他的确一直如此。

这还是卫常在第二次见他情绪如此外露。

这是为慢慢。

然而第一次,也是为慢慢。

她灵脉有异,难以进境,有一回便教人围着说了许多冷言冷语,于是双方便动起手来。

她以一敌多,吃了大亏。

那一次事闹得很大,动手之人一道入了戒律堂,但也是自那之后,众人——或者说他与蓟常英,才确切知晓平日里的冷言,知晓她其实已经自己私下动手过许多回。

那时蓟常英刚从北原回来,听闻此事,第一次冷了脸。

他匆匆赶至,问清前因后果,又与戒律堂长老一番巧舌论辩,步步不退后,兀自将林斐然带走,又教余下动手的弟子全都受罚。

只是他那时怒火上头,竟忘了这般“不公”的对待,只会让其他人心中戾气更重。

此时他提起剔骨一事,神色中便带有熟悉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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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常在并未因他的话而心绪起伏,他只道。

“师兄,说与做,大多时候并不同一,师尊如何想,你我无法扭转,但能否做到,却是你我可控。剔骨不易,能够剔骨之人更是稀少,如若均被抹去,此事便也不过是空谈……”

他停了话语,不想说太多。

“师兄今日不止是要与我说这些罢?”

蓟常英看他,冷意仍未散去,却又于眼中添了点笑:“是啊,不止这些,先前只以为是你移情别恋,但知晓此事后,我便知晓,你与她确然缘尽于此。

你应当比我了解她,经此一事,她不会再回头,你二人破镜难圆,断弦难续。”

他并不明说,只留下这等模糊话语后便要离开。

卫常在抬手将他拦住,声音忽冷:“师兄此言何意。”

“哎呀,师弟何必要我点明?”

蓟常英眸子一弯,好似又有春风吹过,他叹息道:“原以为二人是比翼蝶,不好插足,却没想到如今已然各自纷飞,颓势难挽。如此大好时机,我自要去做一做野花,引引蝶影。

——毕竟,她为人写泥帖那日,我可不是躲在檐下的那个。”

人已离去,荡来的风扑灭屋中烛火,只是门却并未关阖,于是一缕火光漏入暗室,映在他如冰似雪的眉目间,映在那抿起的薄唇上。

他握着昆吾的手无意识合拢。

第108章

卫常在回到房内, 盘坐于长榻之上,静心运灵,可耳边总是浮起蓟常英的话。

于是心间没来由地升起些燥意。

他将此异状压下, 灵力游走之时,神思莫名恍惚, 一时忆起往事。

他第一次听闻林斐然这个名字,是在六岁那年。 w?a?n?g?址?发?布?y?e?í???ū?ω???n???〇????5????????

那时师尊展开一张尺宽的黄符纸, 其上以朱砂写就两个名姓。

左为“秋瞳”, 右为“林斐然”。

秋瞳二字,有如悬针垂露,铁画银钩, 十分端方, 林斐然与之相比,便要潦草许多, 林字相连,然下四点甚至只以一横代替, 匆匆忙忙。

师尊侧目看来, 额上金火纹一晃, 他的指尖落到左侧。

“看到这个名字了吗,你要永远记住。”

彼时的他背着一柄木剑,脑袋刚刚高过桌旁,仰头看去,一双瞳仁极黑,望向人时便显得有些空洞。

他问道:“为何?”

“因为,你注定是要爱上她的。”

张春和将笔随手扔下,全然不觉自己与一个六岁小童谈论情爱一事有多可笑。

卫常在并不理解:“什么是爱上她?”

他其实只是惯常一问,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无处安放的视线无意中落到那支滚落的笔上。

枯瘦老笔从桌上滚过,溅开点点朱砂,右侧那个三个字也被画出一道红痕。

林斐然。

他静静看着。

“所谓爱上,便是要与她成为道侣,生死相随,她要下山,你便会随她下山,她要回妖界,你也会随她回妖界。”张春和声音有些轻,“而所谓道侣,就是凡间的夫妻,就像你的父亲与母亲一样。”

卫常在眼睫微颤,眸中浮起淡淡波澜,却又很快被压下。

“回妖界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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