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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如同孩子?,情绪变换,不加遮掩;认定的人和事?,便倾尽心力守护。
一颗赤子?之心,何其像他?
然自己最?不愿看见的,便是她怀这样一颗心。
“知道我为何为你取名?‘知柔’吗?”凌曦突然问道。
话?音入耳,知柔泛白的指节在她掌中轻轻卸了力。
“……阿娘望我如蒲苇一般,风吹雨打,亦能屹立不倒;虽柔,而不可折。”
凌曦没有?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知柔才重新听见她的声音,语调仍是平缓而温和的,带了一丝请求的意?味。
“柔儿,听话?,把周灵她们还给?我吧。”
玉风阁的雅间,孙思仁望着满案珍馐,心里却觉索然无?味。
第一次让她脱身也就罢了;派去的商队,杳无?音讯。而昨日?,她宋知柔竟全须全尾地归抵京中,真是命好啊。
孙思仁用茶盖刮了刮碗里的浮沫,轻啜了一口。
宋阆坐在对面,自被他请来,面上始终带着谨慎的微笑?,未发一语。
撂下茶碗,孙思仁开口道:“宋郎中近日?所为,是否欠妥啊?若稍累皇孙殿下……本官劝你,秉公慎思,切勿行自困之举。”
昨日?是初五,端阳节。
宫中宴饮既毕,皇太孙忽起兴致,携侍从入市井,微服游赏。宋阆一路伴其侧,至承平街,倏然箭矢趋下,擦着皇太孙发冠而过。
虽止一矢,周围尖叫声不休,侍从立刻上前将殿下护了起来,另有?一行禁卫搜拿刺客。
便这般巧,“刺客”疑入宋从昭府——宋知柔所居之处。
时下,宋阆闻言猛地起身,退了半步,急忙辩白道:“孙尚书此言,下官实不敢受!”
他拱手垂目,“殿下安危关乎社稷,下官即使粉骨碎身,亦不敢有?一念之偏。大人若是与下官戏言,恕下官愚陋,承之不起。”
“是么?我怎么听说数日?前,宋郎中府上有?贼人潜入,却未擒获,反而追踪至我府?”
孙思仁眼角剔出一缕锋锐的光,一边打量他,一边慢声说道,“我还以?为宋郎中无?力擒人,欲借陛下天?威,移己私事?。”
此话?一出,宋阆原就偏白的面色更显惨淡了。
前几?日?,他得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心内惶恐,当即令人细查来路,却只查到一家?铺肆,线索即绝。
连日?寝食难安,适在宋知柔甫归京时,他又收到一封。信中字句,似暗指常氏旧案,宋阆如芒在背,对宋知柔愈添忌疑。
恰逢端阳,皇太孙素有?出游之例,他便设了一场哗动?,将禁军引向宋从昭府,他的人则暗守府外。
若有?人自府中逸出,他便顺势擒之,将行刺之名?嫁与其身;纵无?人现形,此番虚张,亦能在天?子?心中暗植一丝疑念。
哪怕宋知柔真为常遇遗孤,若宋从昭失势,她不过是再度失去身份的女子?,没什么可惧的。
而孙思仁话?锋所指,乃是他暗中遣人盯着孙府。
宋阆一向看不上孙思仁这等仗着门第裙带、尸位素餐之辈,但在权势面前,他也不得不低下头。
见他状若惊惶,孙思仁满意?地勾起唇角,道:“本官说笑?的。”
说完抬了抬厚重的手,招呼他,“来,吃菜。”
宋阆擦去额间薄汗,复又入座。
“想必宋郎中之事?,自能办得妥当罢?”孙思仁看了他几?眼,一双细长的眼睛黏在身上,宋阆直觉恶心。
他糊弄着应了一句:“下官自当尽力,无?劳大人挂怀。”
正说着,倏闻外头吵闹,转瞬之后,见门扉由外推开,走进来一个着玄衣的人影。
宋阆的比孙思仁更早认出他,心下微愕,面容却十分平静。
他似是刚饮过酒,裸露在外的脖颈和耳朵微微泛红,衣衫是整齐的。见到他们,兴浓的意?态瞬间收敛起来,恢复了往日?端正的神色,冲二人一揖。
“不知是二位大人在此,元瞻唐突,望大人们海涵。”
话?罢又道一句辞言,转身离去。
孙思仁张口道:“魏世子?请留步。”
魏元瞻停下,折身回望他。
听他续说:“既然得遇,不如坐下来共饮几?盏?听闻魏世子?将荣清郡主府一案办得周全,颇得陛下青睐。真是年少有?为,令人称羡啊。”
“不过分内之事?,幸而办得无?差错,当不起孙尚书盛赞。”
才说完,孙思仁看他金玉之貌,对招婿一事?又动?了心,笑?道:“魏世子?过谦啦。”起身请他来坐。
魏元瞻越过宋阆,坐到了孙思仁左手边。
他身量比二人都?高,一身皮骨更像座巍峨的山峰,明明还年轻,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孙思仁这个草包大抵不觉有?他,拉着魏元瞻亲切地喝了几?杯酒,对他的称呼已从“魏世子?”变成了“魏贤侄”。
宋阆在一旁默视着,心底呵笑?。
太子?妃令他查宋知柔身世,便是对其持疑。当年的案子?若翻出来,脑袋不保兼要夷族的,首先是他孙家?。
魏元瞻虽与皇后、皇太孙妃连亲,却同宋知柔走得近。
起先在云骧围场,宋培玉得罪魏元瞻的那次,他便着人去打探过——培玉原是跟宋知柔闹下梁子?。
是时,宋阆亦不相信魏元瞻微醺误入此间的鬼话?,满眼都?是提防。
“魏贤侄,近来边关兵将调动?频繁,听说你原来的上峰高弘玉,前些日?子?向陛下递了一封奏折,有?意?讨你回去。要我说啊,你虽年轻,军中历练却已不浅,高将军盼你回去,自是看重,然见你困于一隅,我实感?屈才。”
孙思仁暗自端详着魏元瞻,对他道,“朝中正有?许多要紧之处,或更能施展你的手脚,不知贤侄可曾琢磨过?在朝在野,都?是为了社稷民生,并无?甚差别。”
既有?意?嫁女于他,自然期望小两口都?留在京中。
边境如今看着安宁,一到秋天?,草原诸部为求越冬之粮,往往南下烧杀抢掠,他是见过的。自家?女儿,怎忍心令她随夫婿远赴边壤,受那等忧惧难眠之罪?
不知魏元瞻是真纯直,还是假驽钝,他回道:“京中虽多用人之处,却非元瞻所长。能为国尽微力于边事?,已是心安了。”
孙思仁探究地瞄了他几?眼:“莫非贤侄真有?意?随了高将军?”
“一切听由陛下调令。若蒙恩旨,元瞻必即刻回边戍守,不敢懈怠。”
十九二十的年纪,又久居戎旅,官腔倒是打得圆滑。
宋阆不动?声色地坐在对过,表情几?乎尽掩于山羊胡下,碰上魏元瞻的视线,略停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