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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奉霖从牢狱出来,腰间别了一只香包,缕缕不绝的气味抵上鼻尖,知柔稍蹙了下眉。
少?顷,方道:“家?中手足皆挂念兄长,闻他遇险,忧心得不行?。适逢我?好山水,又是府里的闲人,这差事便?落到了我?身上,特意来寻大哥哥的。”
“你们兄妹感情倒是甚好……真可惜,我?家?都是兄弟。”他笑喟一声,转目睐她,“既见到了,姑娘预备几时还家??苑州与?京师相去甚远,近来也不甚太平。”
“就?这两日吧。”
“那人——姑娘可还要带走?”
张奉霖骤然?提起,彼此都知道他在说谁。
知柔把他一望,对上一双漆如深井的眸子,瞧不出半毫情绪,便?撇撇嘴,装作小性儿:“自?然?,他伤了我?的马,我?还有账未跟他清算。”
说着停下脚,直截了当地道,“不如将军现下就?把人给我?吧。”
如此直快,张奉霖讶然?看她一会儿,嘴上说好,垂眸又笑,抬袖引她返身,先后往地牢回行?。
乍来的阴暗令知柔有片刻不辨方向,张奉霖走在前头,时不时侧身停下,等她跟上了再继续抬足。
弯弯绕绕地行?了一程,未至幽室,远远便?听?见呼喝声不住送来。待到了跟前,狱卒不再开口,退步让张将军。
室中两盏油灯还燃着,沉沉的光照下,男子与?几名流寇皆倒在地,裸裎上身,其中一人胸膛塌陷,肋骨似穿出皮肉,骇人非常。
见此,知柔胃腹烧灼,仓皇转身扶住石壁,喉口抽动几下,几欲作呕。
张奉霖睇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横与?她,她随便?接了,却?不曾使用。
“怎么回事?”张奉霖扭头质问道。
“回将军,小的也不知怎么……那几人忽然?吵了起来,先是口角,后来又动了手,拦也拦不住……”
“拦不住?这行人进来不过半日,口供未审,人便?死了——你们是领俸当差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他声音略扬,褪去了平日顽笑,面色凉凉的,极显威势。
看守的狱卒忙不迭跪下:“将军恕罪!小的实?在不敢有意疏忽!那几人斗殴起来疯了似的,小的劝了、拉了,也挨了几拳……请将军宽宥!”
内室里死的,正是知柔捉来跟了一路的北人,他死状那般,也没什么可继续察看的了。知柔与?张奉霖说了一声,匆匆折返。
见她离去,他犹训斥了狱卒一通,方才大步追上她,道:“姑娘可好?是我思虑不周,不该让你进这污秽的地方,你若有所闪失,照云恐怕饶不了我。”
知柔似未抽回神,凭他在耳畔说着什么,她只顾逃一般朝外走。
直等重见天?光,堪才透了口气,颤动的睫羽渐渐平稳,对身边人道:“张将军忙罢,我?识得路,自?己回去便?是。”
“我?送送你。”
“不敢劳将军,将军留步。”一施礼,旋即离了围墙,快步踅回庭院。
专门服侍知柔的护卫楚岚见她脸色不好,忙放下手中物什,近前搀扶她:“姑娘是怎么了?”
知柔道:“去找兄长,就?说我?们明日起行?。”
楚岚提眉担忧,得她催促,只好撒手领命。
回到屋内,知柔取水连饮,双眸盯着案面发了会儿呆,心绪才一点点真正收复。
不禁开始回想,大哥哥曾说这位张将军是户部侍郎之子……张大人,她却?从未开罪过,张奉霖为何要杀她擒的人?总不会是他从那人口中撬出了什么?
无论如何,苑州她不能再留了。
地牢中的事,宋祈羽夜里方才听?闻,亲自?走了一趟,勘查尸体。要说是斗殴而?亡,实?有些牵强附会。
暗忖道,张家?与?宋家?并无嫌隙,张奉霖亦非嗜杀之徒,断不会无故在地牢灭口。
茶盏在掌中握了一会儿,“噔”一声轻轻落下,只猜张奉霖从那人身上获悉了什么,不愿叫他人知晓。
次日黎明,知柔出了院子,来到大门外一株老榆树下,一匹雪骢早已?候在那里。宋祈羽手上玩着马鞭,骄气高大的男儿,在这无人窥觑的时刻倒露了几分?从不示人的活脱。
知柔只疑自?己看错,微愣了下。
宋祈羽和魏元瞻有几分?相似。
常言男子容貌肖母,小时过年,夜里张灯结彩,她还曾在灯下认错过几回,往大哥哥身上扔耍物,口中喊着魏元瞻的名。
记忆慢慢退潮,知柔拔足迈过去,正巧裴澄从那头牵了马,也朝这边走来。
听?到脚步声,宋祈羽收手望向知柔,视线甫一罩住她,几息后落,眸色便?深了。
张奉霖行?在不远,穿着蟹青常服,腰系玉蹀躞带,足踩一双乌皮靴,阔步上来。
知柔将药匣塞去马鞍边上,见他来,略一颔首:“张将军。”
他点点头,笑道:“我?来送送你们。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路途难测,二位多加小心。”
许因昨日之事,知柔心里仍有些恹恹,不太爱搭理。
宋祈羽却?说:“日后军中得闲,定再来一叙。”
张奉霖拱手,面若春风:“子澍候之。”
此番话别,知柔翻身上马。
玉阳与?廑阳不同道,可宋祈羽的意思,是要送她一程。待出了苑州,道途平顺,他再改道回军。
春日的阳光和煦,知柔一路疾驰,倒有些热了。她勒住马,放开辔头,任它徐徐踱着,自?己掏水囊喝了一会儿。
她一行?十数人,马跑起来直像万军过境,现下松散散缀着,又与?拦路无二。
宋祈羽靠过来,并辔在她旁边,已?行?了三十里路,途径一驿,未曾休止。他不由出言:“怎么不赁一驾马车?你是打?算这样去廑阳?”
耳朵也要叫烈风刮烂了,更别提两腿和胯骨,若非常年驭马,如何受得?
知柔收起水囊,两眼亮盈盈地掠过来,在他身上一扫,翘唇道:“大哥哥不是也骑马吗?”
宋祈羽把眉毛挑着:“你也赶路?”
他平素话寡,一出口便?这样噎人,知柔那一声“是”憋在喉中,不知怎么,有些讪。
她将嘴巴抿一抿,忽然?又笑:“大哥哥的伤可好利索?三姐姐很担心你,前些日子,她差点儿就?离家?来寻你了。”
这话是真,知柔也是实?意地想替三姐姐打?探他的伤情——长离信中未禀,字里行?间却?像险些去了性命,故能在苑州见到他,知柔除惊讶外,还有欢喜。
宋祈羽听?着皱皱眉尖,转头去看长离。
后者立马垂眼。心道,四?姑娘看着乖,却?是嘴不饶人,害苦了他。
知柔笑着抖缰。
再至下一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