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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峻的路,她行得分毫不缓,与兰晔的马更?像有许多年的默契, 驾驭极善。

魏元瞻目光紧跟着她,一门心思?都在她的安危上, 哪还计较输赢?

到了坡口?以后,知柔吁一声,勒住马缰,调过?头来看着魏元瞻。一笼橙红的光熏她眉眼,带着几分调侃的笑:“你好慢啊。”

魏元瞻也笑了,有点愠恼, 话说出口?似讥似赞:“你最厉害。”

知柔翘一翘唇角,翻身?下马,将它牵到一棵树下系住,回身?对魏元瞻道:“骑射还是下次吧,眼前无物可射。”

此间桃花初绽,空气明净,稍往前有一条溪水,隐约可见蝶影,并无鸟兽。

魏元瞻将马与她的系在一块儿,大步走上去:“你的骑术是谁教的?”

知柔睐他一眼:“不就是你吗?”

“我没教过?你这样?激进?。”

他说的从来都是“不着急”。

知柔走在魏元瞻旁边,闻他语调平稳,却压着不满的韵味,开口?解释道:“其实在北璃的时候,我曾有一个想要报复的人。”

她神?情坦荡,慢慢说着,“他栖身?于龙山,两旬才下来一回。因山路难行,罕有人至,若我轻率前往,行踪必为人所察;况且山道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其中。”

“是以我觅得一处与龙山地势相类之地,日复一日,自桦林穿行而过?,攀至峰顶,再折返而下——如此练习了数月。”

魏元瞻听得挑起眉峰,转目望她一会儿:“后来呢?你是因何要报复他?”

知柔眸光稍黯:“他杀了我的马,还将血抹在我的毡毯上。”

这是草原人寻衅情敌的方式。

知柔在北璃几乎不穿女?装,除了王廷一干人等,她的身?份未曝于众。那次篝火燕集,有女?子误会了她欣赏的眼神?,上前邀她跳舞。第二?日,她的马便消失了。

而那个北璃男人,他是贵族之后,排场却比王子还大,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拥随。光天?化日底下,知柔不好动手,便打量天?黑上山,到他毡房里,在他孤身?一人之时,拿丹砂水和棍棒好好吓唬他,给?他一个教训。

“我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上山,方潜入他帐中,便见他倒在地上,似是痫症发作。我瞧他模样?实在可怜,就放了他一马。”

魏元瞻认真地听知柔讲述,与他构想无二?——她的世界刺激又危险,她也一成不变,又记仇,又心软。他很怕她吃亏。

这是知柔为数不多和魏元瞻分享经历的时候,说实话,他对她的三年十分好奇,自私地想要参与她的全部。

逮着机会,他将问?过?几次的话再翻出来:“你在北璃过?得如何?”

顿了顿,轻声加了一句,“我想听真话。”

知柔不爱诉苦,无论和谁谈起过?往,她皆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没有人能欺负得了她。

然?魏元瞻此刻询问?,她不再潦草应付,真心想了一会儿,评判道:“时好时坏吧……有人算计我,我也算计别人。”

她抬起眼,瞳眸中闪着纯粹和机灵的笑意?,“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呀,最是不爱服输,故而最后总是我赢。”

魏元瞻无奈地牵一牵唇,不置可否。

知柔忆起什?么,又懒洋洋地添着话:“我在草原上可招人青睐啦,好多呼很①都喜欢我。”

以乌仁图雅为首的许多贵人和年轻姑娘都偏爱知柔,因为她生猛得不似中原人,底子里有一股狠劲儿。往常瞧着不大爱笑,与其亲近了便知,她是一个十足活泼的姑娘。

听她话中掺着北璃语,魏元瞻稍蹙了下眉:“呼很是什?么?”

知柔故意?道:“你猜呀。”

双手背在身?后,随意?交负着,明镜般的水面映了桃花,她的衣摆掠过?草叶,潇洒得像风。

魏元瞻凝着知柔的侧影,略微想想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不知哪些?妖魔鬼怪占了他的位,心里便觉得有些酸涩。

他突然?伸手,拎住她的胳膊把人带过?来,随后将自己颈子里的玉符摘下,戴去她身?上,形同法术把她套牢。

这是他去岁回京,母亲给?他的避疾之物,他贴身?戴着,不曾离身?。

知柔惊了一下,方才垂眼去看他挂来的玉饰,头顶便响起一个霸道且郑重的嗓音。

“谁喜欢你都行,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他的手指在她颈侧停了须臾,被他碰到的肌肤泛了点酡红。

知柔耳根发烫,有点应不来魏元瞻忽然的直率。他从前不会这样?,如今语出惊人,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摸了摸胸前玉符,大约是护身?所用,很精巧,呈矩状。

调整片刻,知柔向魏元瞻解释呼很之意?,然?后很小声地回道:“我也没喜欢别人啊……”说完掉过?身?,作出泰然?的模样?往前走。

魏元瞻听了她的话,睫羽轻簌,登时尝到一许甜味,便笑了下,似乎很高兴,难抑嘴角笑痕。

他闲散地踩在知柔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意?剖开后,二?人的关系更?近了些?。他突然?后悔,为何不早点和她陈情?早在重逢的第一日,他便该说的。

没走多远,知柔缓下脚步来等魏元瞻,与他并肩后,她睃他一刹,有样?学样?似的:“你呢,你在军中过?得如何?我从未听你提起过?。”

他们实在很像,在兰城,谁也不愿暴露自己真实的际遇,好像只要不说,他们之间便没有分别的事实,能够一切循旧。

回溯西北的生活,除枯燥外?,令他难以忘却的是同北璃打仗的一年半时光。

魏元瞻舒展的眉宇逐渐攥拢,低着眼睫:“战场残忍,诸多无能为力,我……”

语意?止了稍刻,他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杀的第一个人,大概与他一样?年纪,那双布满惊愕的眼睛死死看着他,像烙印刻在脑中,他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张脸。

“从前,我一直觉得,行兵作战是一件威武之事,能扫敌寇,能护百姓。将军吗,那更?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像我祖父那样?。哪怕马革裹尸,也是死得其所。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打仗并不威风,亦不痛快……山河之下,掩埋的东西太多,真不晓得祖父是如何坚持了那么多年。”

知柔听出他的落拓,回应道:“或许只因为有些?事情,总要有人来做,说不定将军他也时常感概,‘唉,真是太累了’。”

魏元瞻望她少顷,浅声笑了:“你说的不错。”

话到此节,知柔蓦然?不想再提让他郁闷之事,见前面草地平整,便撩了撩袍子席地而坐,两腿稍屈,胳膊搭在膝盖上,叫魏元瞻:“我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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