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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定时休整三回,祝琰和宋洹之,彼此谨守着礼数,从未照面。
只偶然换乘车马的瞬间,眼角余光里掠过彼此的一角剪影。
宋洹之知道,夕阳里被人搀扶下车、快步走入行馆的那个淡色身影,便是他未来的妻子祝琰。余光瞥见,却也不曾好奇去探看。
家里为他择定的人选,便是嫫母无盐,他亦无二话。只规矩守礼,行止不令家族蒙羞,也便罢了。
入京那日,宋洹之在祝宅门前与祝氏一行拜别。
隔着车窗,他与她说了今生第一句话。
“一路劳顿,照拂不周,姑娘好生安歇,宋某告辞。”
车帘那侧传来细细的窸窣声,祝采薇强忍住激动的心情,手按在车帘上恨不得立时掀开来瞧瞧这对未婚夫妇对答的模样。好在她还存有半分理智,又被脸色通红的祝琰死死抓住了袖角。
片刻,听得里头传出温和的女声。
“有劳宋公子,多谢了。”
早有人将门前的情形说与二门上的祝夫人知道,她手握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京里早就将宋洹之亲自去接未婚妻的事传了遍,宋家肯给二丫头体面,再好不过。
当年长女为人继室,多少是受了些委屈的,好在二丫头有福。
一抬眼,便见前头花树之间走来一行女眷。祝夫人脸上堆了笑,扶着嬷嬷的手迎上前。当先一个圆润丰腴的少女,含着甜笑远远向她行礼,“二婶娘,采薇好想您啊。”
嬷嬷在旁低声提点:“是大房的五姑娘采薇……”
祝夫人含笑携了对方的手,寒暄道:“几年不见,咱们采薇出落得越发俊俏了。”目光落在祝采薇身后清瘦窈窕的一道人影上,不由有些眼眶发涩。她嫡亲的骨肉,生生分别这许多年,一朝回京,转眼却要嫁做人妇。
祝琰俯身下拜,低唤了一声母亲。
祝夫人念及外人在旁,强忍住热泪,一手揽着祝采薇,一手攥住次女手腕,“好,好,快都别忙着行礼了,咱们娘儿几个里头说话去。”
祝琰垂眼望着袖角。母亲一双玉腕保养得宜,戴着金钏玉镯,穿的是一袭赤红金绣的裙子,食指上的宝石戒子紧紧压在自己手背上。多年不见,母亲也是时时念着她的吧……
夜晚家宴设在内堂,大伯父等人一入京,就被父亲祝至安的同僚们请去京都最大的酒楼接风。家宴只一些女眷,长姐的夫家特地备了不少土产并京都时兴的绸缎料子送给她们做见面礼。次日一早,长姐的婆母宁毅伯夫人更亲自带了几个女眷来探望。
归家数日,白日里忙于迎来送往,午后又要跟着母亲特地请来的教导嬷嬷学习为妇之道,竟一直不得闲与母亲姊妹们说上几句体己话。
忙碌中的时间过得飞快,月中便是婚期。宋家的聘礼早早摆放在库房里头,嬷嬷带着祝琰去瞧了一回,“二姑娘有福气,宋家家世兴旺,二姑爷人才出众,为了二姑娘将来打算,夫人和老爷是用了大心力的。将来二姑娘在亲家太太和姑爷面前,也要时常美言几句,两家常来常往亲亲热热的才好……”
嬷嬷的暗示,祝琰听懂了。这些日子好多人一照面就夸她有福气,就连长姐那个素来眼高于顶的婆婆也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说要与她时常走动。
婚期越近,她心里便越多一份忐忑紧张。
这些年服侍祖母足不出户,极少见外客,伯母虽温厚,到底不是亲娘,不便教导。宋家如此权势,她难免心怯,怕自己担不起宋二奶奶的名头,怕出了岔子闹了纰漏,给人瞧笑话……
可她也只是独个儿默默地承受着这份不安。
直到婚礼前夜,母亲才拨冗来到绣房与她私语。
温热氤氲的水汽缭绕在帘内,她不习惯被瞧着沐浴,环臂抱在前胸。
母亲轻柔地替她拭干长发,隔帘指着外头伏跪的两个丫鬟道:“我瞧你身边的几个丫头虽算得乖巧,却是一团孩子气,总不成样子。嘉武侯府那样的门第,姑爷太太什么人才没见过?这两个是我多年悉心栽培出来的家生子,我瞧着大的,断然没有二心。”
祝琰望去,见是两个极秀美的姑娘。一瞬间,她突然懂了母亲没有说出口的真意。
“大夫替你瞧过脉,底子是极好的。你这个年纪宜成孕,必有不便的时候。二姑爷年轻,府里自不会短了人服侍,到底不比自己身边的放心。”
祝琰抿着唇,想起白日里站在长姐身边那几个丫头。
宋洹之也会像大姐夫一样,理所当然地笑纳这份“妥帖的好意”吗?
祝琰点点头,没有拒绝。
祝夫人抬手环抱住她的肩,哽咽道:“时间过得太快,婚期定的太匆忙了,娘都没机会好生与你说说话。嫁了去,要时常念着家里,念着娘牵挂你呢……”
祝琰眼角湿了,垂首靠在祝夫人身上,“母亲……”
她想过问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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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她的婚期定的匆忙,还是三妹妹的婚事等不得了,才如此焦急地催促她回来完婚……
三妹妹成亲时,也会带上这样的美貌侍女,一道“服侍”三妹的丈夫吗?
终究是不忍心打破这多年来难有的一瞬温情。
祝琰偎在母亲肩头,懂事地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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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热闹盛大。
入耳皆是含笑的人声,数不清的人同时说着漂亮的吉祥话。祝琰被喜娘们簇拥着下轿、行礼,机械而紧张地一一履行着仪程。
新房里挤满了来观礼的女眷,好在祝琰是新娘,只需保持着新嫁娘应有的害羞腼腆,依着司礼嬷嬷的指导,唤人、行礼、端茶……
最难熬的是后半夜。
宋洹之回新房时,已过了子时。
长明灯彻夜亮着,隔着床上的纱帐朦朦照着里头的人影。祝琰已经沐浴更衣罢,垂首坐在床里头,一袭水红寝袍绣着满地的杜鹃牡丹。
他没朝她看,接过喜娘递来的合卺酒,背对她坐在案前饮了。
祝琰手上捏着金盏,不知是因酒太烈,还是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屋子里窒闷的要命,刚刚沐浴过的肌肤微渗着薄湿。
喜娘热情地说着什么,她全没能听进去。
半晌,屋子里骤然静下来,喜娘们齐齐退出去,她还握着饮过的杯盏,懵然抬眼望着帐外。
她听见侍婢不远不近的声音,“二爷沐浴的水已备好了。”
案前,宋洹之站起身来。
他身量高,一瞬遮住了大片光线。
云锦衣料在灯下泛着银光,他身上的喜服整齐板正。
见他迈开步子,踱去了配室。
屋中烘热熏人的气温仿佛随着他身影消失,一瞬俱散去了。
祝琰如何不紧张,如何不慌乱?
她连他的面容亦未曾仔细瞧过,便要与他睡在这同一张床上,就此共度一生。
比起害羞,更多的是恐惧。
饶是她早就习惯含着温笑做个懂事体面的假人,这一刻也难免有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