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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日落,街道上点了灯,影子拉长,鸟雀归巢,繁华的盛京陷入日夜交接的短暂安静中。
辜山月背着手,慢悠悠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
漆白桐走在她身侧,垂眸看她的动作,轻声问:“姑娘开心吗?”
他觉得应当是开心的,他能感受到辜山月对李摇光散发出的善意。
可辜山月此时的状态,却又不像是纯粹的开心。
“开心吧。”辜山月说,语气不是很确定。
“那就是不开心。”开心是不会有这种疑问的。
“或许吧。”
两人走了会,漆白桐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声响哗哗,一股甜香蔓延开来。
“吃个糖?”
辜山月随手拿了一颗糖,抛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化来。
一转头,漆白桐盯着她,也不知在看什么。
辜山月嘴角轻扯,抬头望天,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深蓝天空上一抹淡淡月影挂着,零星几颗星子点缀,稍显寂寥。
晚风微微,拂过人面。
辜山月无声轻叹:“我只是有点想她。”
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是什么感觉呢?
时间久了,她已经忘记最初那种疼彻心扉的感觉,忘记午夜梦回哭着醒来的时刻,可心里总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缺了一块。
就像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活当然也可以活,也可以欢笑,也可以玩乐。
但回忆总会在无数个微小的时刻冒出来,冒出来的一瞬间,她是快乐的。
可刹那间,她会想起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人,回忆里的快乐瞬间气泡般湮灭,只留下一根扎痛人的刺。
不流血,只是疼。
这是件无解的事情,失去就是失去。
即便她用再多相似的东西追忆过去,模仿过去,怀念过去,可失去的部分永远无法填满。
漆白桐知道她说的是谁,他并不理解这种情感。
他生命中没有这样一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也无从想象失去这样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
他看向辜山月秀丽如山水的轮廓,忽然有了个念头——如果是失去她呢?
辜山月走出几步,忽有所感,她回头。
漆白桐站在原地,微微垂着脸,眼神掩在浓黑长睫下的阴影中,只透露出一点幽暗微光。
“漆白桐?”
“我在。”
漆白桐抬起脸,露出一个春水初融般的笑,大步上前。
两人并排披着霞光往回走,安安静静,辜山月心情也慢慢安定下来。
路过一条街道时,漆白桐往里面看了一眼,辜山月注意到:“你要买东西?”
“嗯……”漆白桐犹豫了下,道,“姑娘先回去吧,我很快就来。”
辜山月同意,接着往回走。
漆白桐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走远,才迅速闪身进入小巷。
小巷中人流稀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苦气,漆白桐动作飞快,进了间药堂。
黄昏时分还未点上灯,药堂显得昏暗。
柜台后的老头摇着扇子分药,一抬头,看见人高马大的漆白桐杵在面前,一惊:“呦,大人哪不舒服??”
漆白桐开口,声音有些低:“去疤。”
“什么?”耳背的老头凑过去,压根没听清他的话。
“我要去疤的药。”漆白桐重复一遍。
老头这回听清了,面有诧异,往常这去疤的药都是姑娘家来买,没想到今天来了个冷面男人,张口也要去疤。
“舒痕去疤啊,我这有,”老头回头配药,又问,“新伤还是旧疤?”
漆白桐道:“都有。”
“行,那我配两种给你。”老头低头抓药,嘴里念念叨叨。
没一会,他称好量把三份药包递给漆白桐,介绍着:“这份熬了内服,这份涂新伤,这份涂旧疤,一共是5钱银子……”
漆白桐二话不说掏钱,给完钱还站在柜台前不离开。
老头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他腰间配着长刀,再加上一张阴沉冷峻面庞,瞧着颇为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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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可还有事?”
漆白桐默了默:“这药,见效吗?”
“见效!大人放心,淡疤效果不好来找我!”老头拍着胸膛打包票。
“多谢。”漆白桐点头,随即拿着药包离开。
他身上有许多疤,一年又一年,疤痕一层层地覆盖上来,他从未在意过。
或许是因为辜山月那个随口的“丑”字,或许是因为今天依偎在辜山月怀里的漂亮少年,那双手葱白洁净。
漆白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手背手心都有白痕,还有一道凸起的疤趴在手背上。
辜山月说留疤很丑。
漆白桐踏着晚风往回走,手里提着药包,心头无端热起来。
另一边,辜山月晃晃荡荡回了院子,院子里又点了灯。
正屋房门虚掩着,辜山月迈步过去,推开门,果然是李玉衡。
“姐姐回来了。”他微微一笑,唇红齿白。
“怎么过来了,你的病好了?”辜山月在他面前坐下。
“若是不好,姐姐也不去看我,不如早些好起来,我自来见姐姐。”
李玉衡抬手为她倒茶,茶香袅袅,白烟浮动,茶水送到辜山月面前,水面微漾。
辜山月反驳:“我昨日才去见过你。”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李玉衡指尖敲了下杯身,“尝尝?”
辜山月看了眼青碧茶水,她今天戏楼吃了不少东西,这会肚子还饱着,她摇摇头:“我不渴。”
“本以为留在盛京,姐姐会不自在,没想到姐姐一日日过得比我还要舒坦,今日又去何处快活了?”
李玉衡轻笑着,语气亲近,眼眸微微眯着,带着些探寻味道。
“听戏去了。”辜山月简短答着。
“听戏?我也爱听戏呢,”李玉衡手肘支在桌子上,俯身往前,望着辜山月,“姐姐下次带我去吧,我也想同你一块玩耍。”
“可以啊,”辜山月随口应下,“等你有空再说。”
“这太子真是当得没滋没味。”李玉衡喟叹一声,趴下来,眉宇间带着倦色。
“你的病还没好全,该好好修养。”辜山月拿起他倒的茶,抿了一口,微涩回甘。
李玉衡头枕在胳膊上,笑起来:“我想休息,可有人不想让我休息,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不想让你休息?”辜山月问。
“还能是谁,”李玉衡笑意微冷,“父皇和开阳,有他们在,我如何安寝。”
晚风中灯火轻轻摇晃,光影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一张玉质金相的矜贵面容,似是温雅,可君子皮之下,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晦暗涌动。
辜山月对他的烦恼无可奈何,他又不肯让她杀了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