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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许庄娘娘把凤仪宫改作青溪宫、允许她把自己扮作道姑。

换成娘来干这样有悖圣心的事情,八成得挨上一顿狠狠的申饬,还得罚上半年宫俸才行。

“你庄娘娘的性子,以前不是这样的。”邓氏的语气里含了笑,是回忆起美好旧事时的欣悦,“……大家都喜欢她。”

听到这句话,过去记忆里年幼的项知徵,以及如今的项知是,嘴角都不由得抽动了两下。

……喜欢谁?

庄贵妃?

喜欢她什么?难道是指望她修仙成功、飞升上界的时候顺带把他们捎上?

见幼时的项知徵一脸愕然,邓氏露出了一丝苍白的微笑:“她是很好的……庄家的小女儿,会马球,懂骑射,爱穿红衣,待人大大方方的,见了谁都笑,从不难为我们几个‘房里的’,会跟我们一起说皇上的坏话……”

闻言,刚偷看过一本志异闲书的项知徵浑身直冒凉气儿,甚至开始胡思乱想:

娘亲刚才去御花园的时候不会被什么东西魇着了吧?

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他又不是没见过庄娘娘!

没注意到儿子面上悚然之色的邓氏,露出了神往不已的模样:“我刚入潜邸的那年重阳时,我想家想得躲起来偷偷哭,被庄娘娘发现了。”

“她问我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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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氏的父亲是个六品小官,前不久刚因为办事不力被太子斥责。

她实在担心,又不敢说自己想家,便胡乱扯了个谎,说是今夜有灯会,她想去看热闹,但又出不去,因此哭泣。

庄兰台撇了撇嘴:“这就要哭!没出息!”

邓氏没太想明白自己一个小女子要什么出息,就接到了一张染着兰花香气的帕子。

庄兰台抬脚就走,邓氏攥着手绢,愣愣地抹了眼泪,自去伺候太子笔墨,打算一会儿洗干净了,再偷偷将手帕还给庄侧妃。

可没过小半晌,庄兰台就杀进了书房:“我要出府!”

“又闹什么?”年轻的太子面对庄兰台时,总是格外的和颜悦色,即便是斥责,话语里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你前日闹着要打马球,我不是让你去了?你还想上哪儿野去?”

庄兰台横得很:“晚上有重阳灯会,我要去看。”

项铮断然拒绝:“不行。晚上我和太子妃去宫中赴家宴,你在家好生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那我就翻墙出去。”庄兰台丝毫不惧他,“阿琬陪着你就够无聊的了,我给她买珠花,叫她高兴高兴。你别不识好人心!”

项铮逗她:“那有没有我的份儿啊?”

庄兰台爽快道:“你要什么?抄个单子给我。”

“我还没答应你呢。”

“你这人怎么别别扭扭的?”庄兰台一皱眉,“不答应,你问什么有没有你的份儿?”

旁听了全程的邓氏:“……”

她磨墨的手都在颤抖。

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对太子说半句这样的话啊。

彼时,她以为庄兰台是恃宠生娇。

后来,她才明白,其实庄兰台是真没把项铮当回事儿。

庄兰台是看不上项铮这种弯弯绕绕的个性的,有话不直说,总叫人猜,实在不痛快。

相反,是项铮更加贪恋她身上这股风风火火的活人气儿。

这是他一生都不曾拥有过的东西,不由得他不心向往之。

正因为自己不在意,又看出了他的在意,所以庄兰台才率性而为。

这样她能为自己、为旁人、为家族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果然,被她刺了一顿,项铮不怒反笑:“我说一句,你总有十句话等着我。我担心你的安全还不成么?”

庄兰台理所当然地伸手一指邓氏:“你要是怕我跑丢了,叫她陪着我好了。她不是很忠心你吗?”

那夜,邓氏扮作女官,随她一道出游。

庄兰台东游西逛,为荣妃精心挑选了一支菊花样式的珠钗,随手买了一盒五色重阳糕,准备回去打发项铮。

她逛到一家卖香囊的小铺,相中了一个上有茱萸花纹的淡粉色缂丝香囊,底下还用回文针法绣着“父母唯其疾之忧”一句。

庄兰台拿起香囊,在邓氏腰间比划起来。

邓氏登时慌了神,小声道:“娘娘,不行,我配不上……”

庄兰台翻了个白眼:“这思亲之情,羊羔乌鸦都有,怎么你一个好端端的姑娘便配不上了?”

邓氏愣住了。

庄兰台替她系上,轻声道:“你阿爹犯的是小错,太子训他,不过是小惩大诫,你不必担心。你过得好,他们才欢喜,是不是啊?”

言罢,她倒退一步,端详片刻,露出赞色。

“漂亮!”她笑起来的样子灿若瑰霞,“挂上就不许哭了啊!”

然而,邓氏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她边哭边想,庄娘娘真好,真神气啊。

……

项知徵四五岁大的年纪,身量已经比同龄孩子大出了一圈儿去,他强行把自己偎在瘦弱的娘亲怀里,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抹她的脸:“娘,您怎么又哭了?”

您还没说父皇为什么把小六扔到水里去呢。

邓氏用掌心抹去眼泪,攥住了他的胳膊。

“你父皇……”邓氏的手掌冰凉,一字一顿道,“徵儿,千千万万要小心你的父皇。他先是天下的皇,再是你和诸多皇儿皇女的父。哪怕他将来很喜欢你,你也不可以真的得罪了他,不然他会往死里磋磨你……”

项知徵一生丢三落四,读文章学了下句忘上句,唯独这句话,他记得格外清楚深刻。

——大概是因为,娘亲说这话时,眼里含着滚烫的泪,说一句,掉一颗,烫得他直哆嗦。

由于娘亲的顾左右而言他,直到今日,项知徵仍不知道为什么项知节为何会被丢入水里。

但项知是已然明白了。

父皇……项铮,从母亲这里夺走的,并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枚筹码。

一枚用来拿捏庄贵妃的筹码。

他要等庄贵妃把孩子养出了感情,再动手。

就比如,等到项知节一岁有余、已经会爬、会走、会奶声奶气地喊娘亲的时候,再把他带到水边去,叫庄贵妃听从于他。

庄贵妃若是服软了,那项知节从此便会被摆上赌桌,变成一枚称手的棋子。

庄贵妃见死不救,就是为了不让项知节上这个桌,来日受更多无谓的折磨。

——你有本事就真的淹死自己的孩子。

即便史官不在此处,青史之上记载皇六子死于失足溺水,那至少世上能少了一段父子孽缘,少了又一个因伤心而死的孩子。

项知是强忍住那令人齿冷的心悸感,剑走偏锋地想起了另一件事:“庄娘娘只是看着,父皇又不下令,那谁敢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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