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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就这么一句一句唱词地练着,兢兢业业地口传身授。柏青爱戏也学得快,便很快学得。
台上喧闹着,今儿的大轴子是一出武戏。
这几日,他心思乱,便让人给他拉几块布子,草草围出来一小块隔挡,把那些个要照相的、想结交的都拦在外面。
“结香。”突然有人拉了拉帐子。
柏青想要装作没在里面,可这人却撩起来帘儿一钻,直接进来了。
这一方天地本就狭小,柏青一扭身,鼻尖都要贴人衣服上,便又回过身来,眼睛盯着镜子。
这人抬起一只手直摁着他微微发抖的肩膀,“怎么总躲我。”
“爷……我没躲,想好好排罢这出戏,这就找块清净地方。”
“戏这不是演得了?听说,声响儿不错?”
顾焕章盯着镜子里的他。
柏青脸一红,耳朵尖儿也红了,一点儿可都藏不住。
“一会儿进来人了,你,你快出去。”
“那你和我一起出去。”顾焕章声音高了点,反正台上吵闹,且算个遮掩。
“我叫喜子他们过来了!”柏青也咧咧。他想着自己的梦,腔子里突突的,简直要从喉咙力跳出来。
这人却一扯帽子,“你不陪我回去,我就待这儿了,你叫他们进来吧。”
“你!”柏青回身一下又低下头,再不敢回头看他,却也没办法叫人。这人的假辫子都让他自己摘了。
“那天……”俩人同时开口。
柏青知道这人说的是哪天,急急起身去摁着他的嘴,“您别说了,我……我懂了。”
顾焕章黑眸子一怔,好似红了脸,却没害臊的,大手直直一伸,这就把人箍在怀里,“懂什么了。”
柏青很怕,怕了几天,怕得受不了。
外头锣鼓喧天的,他便不想藏了,闭着眼睛道,
“我做那种梦了!”
顾焕章臂膀紧了紧,哑着嗓子,“哪种梦?”
柏青却傻傻的,真当他不知道,“就和现在一样!你顶着我,我俩……”
这下换成顾焕章慌乱,他赶紧捂着人的嘴,身子虚虚离开点,低下头去哄人。
“现在我没顶你……不过,你懂了好,我们回家再说…”说着又亲亲人的头顶。
柏青却泪眼朦胧,直拉着人的手往自己身上带,“你瞎说,我……我也顶起…”
这人,真要命!
顾焕章一边捉着人手,一边捂着人嘴,手忙脚乱,“回家说,让人听见了!”
“吵得很,听不到……”柏青委委屈屈,指了指,又说,“你说我这是不是……”
“是是!”顾焕章赶紧放开他,戴上自己的帽子,“回家我告诉你,我在帘子外头等你!”
柏青抹了两把泪,点点头。
这人和自己一样,那便也没什么好怕了。
月婵舞台。
周沉璧一个迈步坐进自己的马车。
家厮递来一份报纸,周沉璧接过来,扫了一眼,竟然是数月前的“贡缎报”!
“不是说都烧了么?”
“定是阿顺没烧干净,您忘了,当时护院就有一份。这是昨儿有人扔咱院儿里的。”
周沉璧点点头,他把报纸摁在家厮身上,往马车后一靠,自顾自地闭目,这就又想一遍早上安玉贵的话。
“明儿就初十了吧!”他突然睁开眼。
家厮不明所以,只点点头。
周沉璧了然。
若是早几月,这份报纸能让自己劳劳神,费些力气。现在,自己可全然不怕了。
明天是老佛爷的生辰“万寿节”了。
可今儿一早,总管大太监安玉贵却还得空能出趟宫,又留些若有似无、引人遐思的话…这说明,这卧在病榻上的人,怕是……
周沉璧已然了解,这安玉贵根本就是惊惊咋咋,找着名堂来打秋风的,自己这长春宫的礼,倒是正送在了点子上!
“甭管这个了!”周沉璧沉声,“这宫里头都要变天了,谁还管这贡缎!”
“宫里?”小厮不解,“公子,这和宫里头可没关系。报纸里还夹着一封信,说要您给什么劳什子报社一个说法呢!”
“什么说法?”
“这人把阿顺烧杀报社的账算您头上了!说是几条人命债让您来背……”
周沉璧冷笑,报社?
在他眼里,有些人的命才算是命,有些人的命,那可是全然不入他眼的一件事儿啊!
“就这点事儿,还扰我看戏,就算在我周某人头上好了!让人尽管去九门提督闹!”
周沉璧说着就要下车。
“公子……”
“还有什么?”周沉璧不耐烦得紧。又怪起这小厮不伶俐,他突然想到会办事的阿顺。可这奴才已经…
周沉璧想,真是因果报应,让他摊上这么一件给阿顺善后的事。
“这人说,现在报业团结,若是您不肯出面,《顺天时报》的名伶评比……就不唱柳老板的票了!”
“他说了便算?”周沉璧愈发怪他,“印厂的人都……”
“今儿跑了几趟了,见是咱的人都躲着不见,去《顺天》打问,那几人也都是遮遮掩掩,按说咱昨儿也是刚送去了礼,所以……所以这才找您来定夺呢。”
周沉璧起了汗,都说小鬼难缠,这什么蝇蛇鼠蚁都出来作乱!
自己倒不必真承认了这烧杀的孽,本就是无妄指责。但时间不等人,明儿就要唱票了,现在去哪儿找出来这人,堵嘴灭口呢?
他起了急,这就得赶紧想一个两全的办法才行。
始作俑者二奎就站在离周家马车不到几米的地方,这事由她一手操办,但谁又能怀疑到他这个黄毛小丫头呢?
她心道,这人杀了那么些个人,又糟蹋了何老板,还把人家好好的男人纳了妾,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桩桩件件倒反天罡!
不过,这人也是个大情种。她想,周沉璧为了玉芙竟不顾这伦理纲常,定是一个顶痴的情种,那就好好栽到这个“情”字里去吧!
二奎竟已经欢喜起来,她想着新仇旧恨就要得报,简直忍不住要弹冠相庆了。
柏青卸了装扮,一撩门帘,小手就钻进顾焕章大手里。
这人握了握他,又松开,柏青忙问,“怎么了?”
“你不是说让人看见不好。”顾焕章说。
“可……可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我就又想让别人看见了。”柏青扬起小脸儿。
顾焕章便伸手捞回他的手,又攥紧了。
到了汽车里,夜色拢着,柏青胆子便更大了些,他凑过去,“刚才……”
顾焕章咳了一声,眼睛瞅一眼老庞,把他揽在怀里,低声和他咬耳朵,“和我说说,你梦见什么了。”
柏青被他呵得痒起来,心也要跳出来似的,喘不过气。他更不知道怎么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