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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随我来。”
林安平“唔唔唔”地被?翁子实拖走了, 谢氏兄妹紧随其后,谢念紧紧搭着谢告禅的手,靠着扶手缓慢走上木梯。
掌柜说?的三间上房是连在一起?的,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将众人带到厢房门前后, 掌柜便转身道:“店小二随时侯着, 各位客官有?别的需要, 直接喊他们即可。”
掌柜离开后, 谢氏兄妹选了最靠里的厢房, 出于安全考虑,翁子实和?林安平歇在最外侧的房间。留给?谢念和?谢告禅的只剩下位于中间的厢房。
厢房不算大,月色透过木窗洒进来,勉强能让人看清里面的布置:一张狭窄床榻, 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木桌,桌上摆着茶具和?烛台, 烛台上的蜡烛只剩半截,即便点?燃, 也撑不过半刻钟。
谢告禅关上木门,将谢念扶到床榻前,合上带来呼啸冷风和?嘈杂人声?的木窗, 点?燃烛芯,放到离床铺更近的地方。
谢念乖乖坐在床边, 看着谢告禅不急不缓做完每件事,而后走到他面前,替他脱下了鞋子。
淤青还未消退, 看起?来相当触目惊心。
谢念抿唇片刻后,鼓起?勇气开口商量:“今日?能不上药了么?”
谢告禅刚打开瓶塞,闻言抬眼?看向谢念:“理由。”
不喜欢活血膏的味道。
他对?气味相当敏感, 浓重的中草药味总是久久不散,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一股脑涌入鼻腔,赶走本就不多的困意,被?迫独自面对?着漆黑又安静的晚上。
这种?理由说?出来又过于矫情,谢念沉默了下,换了个蹩脚的理由:“多休息几天就好了,小伤而已,不必如此劳烦皇兄。”
“上药好得更快,”谢告禅平静驳回,“还是说?其实你想再多养几日??”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药膏化在手心,贴上谢念脚踝。
药膏冰凉,谢念下意识瑟缩了下,谢告禅摁住他的小腿,不让他乱动弹。
谢告禅力?道极轻,最开始上药那点?凉意过了之后,就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动作了,浓重的药味再次弥漫开来,谢念眉头微蹙,不过很快就强制让自己放松下来。
“……只是觉得太麻烦皇兄了。”谢念声?音很小。
谢告禅一开始没说?话。
他手上动作没停,过了会儿才开口:“不算麻烦。你小时候也摔过,从玉寒池那里,比现在严重。”
嗯?
谢念回忆了下,对?这段记忆毫无印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落水之前,”谢告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头也未抬,语气淡淡,“七八岁的小不点?儿,居然敢一个人往那偏僻的地方跑……真是一点?没变。”
谢告禅话中有?话,谢念耳根微红,声?音显得更小:“……我不记得了。”
他一直以为和?谢告禅熟稔起?来是在落水之后,没想过在此之前还有?过接触。
“皇兄怎么发现的?”谢念又问道。
“当时你身边没人跟着,又走在池边,我便唤翁子实将你带过来。”
“你当然不从。”
“然后我亲自将你带到太医院,”谢告禅面无表情,“你又哭又闹,不肯让太医靠近,我只能把你带回东宫,亲自上药。”
谢念默默将头埋下去,以此掩盖自己越来越红的双耳。
然而谢告禅并未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当时还未恢复皇子身份,非说?若是有?了肌肤之亲,就只能嫁给?我,所以誓死?不从,喊得连太傅都来问我发生了什么。”
谢念闻言,有?些震惊地抬头,眼?眸微微睁大,张了张嘴,一时间哑然。
“我以前这么,这么……”
这么蛮不讲理吗?
“骗你作甚?”谢告禅语气淡淡。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谢告禅那时候也是头次遇见敢在他面前这么撒泼打野的,震撼到连太傅问他时都回得支支吾吾。
太头疼了。
谢告禅温声?哄劝,谢念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哭喊着要回到自己的寝殿。谢告禅无法,只能又拉着谢念的手,走过大半个皇宫,回到谢念那破破烂烂又寒酸的寝殿里。
说?是寝殿,其实四处漏风,连个能落脚的地都没有?,谢告禅一走进去,甚至还看到了从角落逃窜出去的野耗子。
生存环境可谓相当恶劣,可谢念回到寝殿后反而安静下来,和?谢告禅掰扯半天,最后被?读书更多的谢告禅绕了回去,乖乖在眼?前系上白纱——看不到,那就等于没有?接触。
直至谢告禅将层层叠叠的长裙卷起一点后,才明白谢念为什么不让旁人碰。
脚上布满冻疮,溃烂红肿,他抬起?头,才发现谢念一直好好隐藏在袖子里的手上也长了好几个,大面积连在一起?,隐隐还有脓血流出。
谢告禅帮他上好药后,看了一会儿才离开。后面几天他一如往常给谢念上药,又让翁子实将份例里的银丝炭拨出来一部分,接连过了好几日?,看见谢念手上脚上的冻疮渐渐消下去,他才放心下来。
念及此处,他又扫了眼?谢念搅在一起?的细长手指。
好在没有?留疤。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以前这么难缠……”谢念试图辩解。
虽然自落水后九岁前的记忆变得一片空白,但谢念实在想象不出,自己以前撒泼打滚是什么样子,光是听谢告禅这么描述,都觉得脸上烧得慌。
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
谢告禅语气没什么变化:“现在也一样。”
谢念一怔,片刻后脸变得更加滚烫。
像是打开了记忆的旧匣子,从前的回忆争先恐后般朝他涌了过来,像是片片肆意飞舞的雪花,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仔细想想,他以前好像也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白日?里缠着谢告禅教他写?字,晚上还要贴着谢告禅才肯睡,平日?里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天天跟在谢告禅身后喊“太子哥哥”……
好丢脸。
谢念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脸上的燥意也一并压下去。
“好了。”谢告禅松开手,起?身。
他走到铜盆前,细细将指缝里残留的白色药膏洗净,确认那种?浓郁又古怪的药味消散了之后,才重新回到床榻前。
这间客栈的床榻十?分狭窄,将将能躺下两个人,想要翻身,或者略微动作,都很可能会和?另一个人碰到一处。
等他转过来时,谢念已经将自己缩在角落里。他本就纤瘦,占不了多大地方,面对?如此窘迫的长度,竟是硬生生给?谢告禅留出大半空余。
谢告禅垂眸,没说?话。
烛火适时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