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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怪样的木雕夸可爱。

他试着闭上眼睛,又悄悄睁开一条缝隙,眼前场景依旧没有变化。

不是幻觉。

也不是谢告禅疯了。

难道是边疆没有他这般手艺高超的木匠?

谢告禅并未发觉谢念的小动作,抬眼看向他:“你那天要和我说什么?”

谢念立即收回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念头,又恢复了恭敬温顺的神色:“只是些无用的闲话,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是无用,还是不想说?”谢告禅语气淡淡。

是说了一半,没能说完。

谢念垂眸,目光落在眼前的木雕上。时间没能在木雕上留下痕迹,十年前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只有虎口处浅浅的白色疤痕始终在提醒他,两个人原本的重逢应该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偏偏碰上这件事?

他几乎是有点懊恼地想。

或早或晚,他有还有解释和回旋的余地,还有能把想说的话说出口的机会,然而偏偏是他被押到养心殿后,才看见正在与皇帝商议的谢告禅——

身姿颀长,神色沉稳,听到吵嚷的动静后,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于是想象中的重逢的场景被击碎成无数片,想要说的话也全扼在喉口无法说出,四皇子洋洋洒洒列出条条莫须有的罪证,他也忘了反驳。

反驳又有什么意思?总之惠妃那边已经有人去医治,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最多治他一个杀头之罪,又不能诛他九族。

早在他出生那天就有的罪名而已。谢念意兴阑珊地想。

然而他隐隐的期待落了空。

四皇子罗列的罪证被谢告禅一条条辩斥,涉事到的太监被送入慎刑司,皇帝撑着额头让他们都出去,闹剧也随之落幕。

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告禅——这个曾经对他数次施以援手的兄长。

譬如昨日,又如今朝。

霜寒露重,殿内寂静无声。

当当当——

清脆敲击声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谢念有些恍然,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皱了眉的谢告禅。

谢告禅放下手中木雕:“慎刑司的太监已经全招了。”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怎么会!?

他明明……

谢念茫然地张开嘴,混乱思绪一股脑全砸过来,还没来得及辩解,便突然咳嗽起来。

他偏头避开对面的谢告禅,握拳在唇边试图止住越来越剧烈的咳嗽声,可喉间传来的痒意如同潮水般袭来,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歇,哮疾发作毫无预兆,他脸上逐渐泛起病态的潮红,眼前的视野也逐渐发黑。

“谢念?谢念!”

嗡嗡的耳鸣声下,他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谢念长吸一口气,死死掐住虎口,从眩晕中勉力寻求一丝清醒。再出声时,显得异常冷静:“殿下既已问过他,又何必来问我?”

谢告禅刚要招太医的手一顿。

谢念表现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冷淡和清醒,似乎病痛未能将他拉入混沌芒昧的深渊,更像是行走在极细绳索之上,九死一生间,居然激发出心性里无人知晓的另一面。

视野发黑,气短难耐,谢念反倒觉得痛快。

他像往常那样垂下眼,清癯身骨藏在不合身的宫装之下,露出的一节脖颈纤细柔弱,出口之言却如同利刃,雪亮,锋锐。

“他所招供之事,句句属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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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谢告禅几乎被他的话气笑了,讥诮之意从眼底闪过,语气像淬了冰:“杀头之罪你也认?”

慎刑司刑罚千式百样,折磨人的点子层出不穷,就是让那太监说“我是皇帝他爹”这种话,怕也会在神志不清中全都招认。

谢念的胸口还在不受控制地急促起伏,面色素白,嘴唇全无血色,神情却异常平静,端端正正坐在原处,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他微微颔首:“慎刑司公正无私,又是殿下亲自审问,定然不会流传出什么不实之词。”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谢告禅死死盯着他,眼神沉沉,像是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似的。

谢念神情温和乖巧,语气恭顺:“殿下不是很清楚吗?”

殿内霎时间陷入了寂静。

殿外寂静无声,殿内只能偶尔听到烛花爆裂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谢告禅向后一靠,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孤不清楚。说下去。”

谢念愣怔片刻,大抵没想到谢告禅会这么回答,愣神间想要草草混过去:“失心之言,殿下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然而谢告禅毫无反应,听到这话眼也不眨,像是想就这么僵持下去。

谢念嘴唇微张,茫然半晌,连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

谢告禅依旧盯着他。

半晌,谢念闭了闭眼,垂下头,语气极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地开了口。

“殿下不会往深了查。”

“一来,就算太监是我主动引来不假,但巫蛊娃娃不是。追本溯源,极有可能查到不想查的人头上。”

“继续。”谢告禅言简易明。

“二来……”谢念再次深吸一口气,极为缓慢地开口,“殿下刚刚回宫,根基不稳,若是大张旗鼓调查此事,只会引来父皇猜疑。”

“所以无论如何,慎刑司最好的做法是顺水推舟,将一切后果推到那太监头上,谁都不会继续追责,让事情到此为止。”

一字一句,都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面前之人推得更远。

说罢,殿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谢念心底忍不住升起一丝懊悔,他抿着唇,低头不再说话。

片刻后,谢告禅蓦然开口:“病积忽微,千虑一失。”

他抬眼望向谢念:“你疏忽了一点。”

谢念蹙眉:“怎么会……”

“孤完全可以让太监签字画押,说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指使。”

“至于巫蛊娃娃,”谢告禅嗤笑一声,“孤若不下令,慎刑司谁敢轻举妄动,擅自去查?”

冰冷话语在耳边回响,平静心绪蓦然被投入一颗石子,霎时间掀起惊涛骇浪。谢念手指紧紧抠着桌案边缘,用力到近乎泛白。

不……不对。

自己为什么会遗漏这点?

真相就摆在面前,昭然若揭,谢念却不敢往下细想。

谢告禅冷冷盯着谢念半晌,而后转头朝着窗外道:“翁子实!送客!”

木窗应声而开,那天见到的黑衣侍卫从外面跳了进来,低头朝着谢念的方向行礼:“五皇子,请跟属下走吧。”

谢念抿唇,视线扫过桌几上的木雕后一触即回,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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