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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昭衣乌黑雪亮的眸子一直在看着他。

孙从里把采光最好的房间留给了她,此刻窗外大雪若鹅毛,洋洋洒洒,屋内柔光明和。

这样的光,让沈冽的肌肤冷白光洁,面部轮廓分外利落干净。

年少的他轻狂孤傲,现在的他英锐如冷硬的一把锋刃,气度沉稳内敛。

尤其是这几年,他统率兵马,发号施令,久居人上,已无形中自成气场,便是从容闲适时,都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压迫感。

只是遇见她时,他从不掩饰深情,外放的缱绻温柔抵消了这股压迫。

沈冽看回夏昭学:“有过。”

“几个?”

“不多,我深居简出,寡言少语,而且比较凶,所以同我示爱者屈指可数。”

夏昭学还要再问,夏昭衣忽然道:“二哥,我饿了。”

夏昭学朝她看去。

夏昭衣使唤起亲哥一点不客气:“我要吃蜜豆糕,现做的。我还要喝红枣银耳羹,现煮的。我还想喝豆腐大骨汤,现熬的。”

“……”

沈冽道:“阿梨饿了,夏二哥便去吧。”

“……”

夏昭学失笑,起身道:“行。”

沈冽起身跟去关门,回来没再去书桌,去坐在了床边。

“伤口可要换药?”

夏昭衣摇头:“暂时不用。”

沈冽抬手放在她的额头,总觉得还是烫的。

夏昭衣道:“伤口在结痂,有点痒。”

“我帮你揉?”

“好。”

她身上的冬衫很厚,但隔着厚厚的冬衣,依然能摸出她的胳膊有多瘦。

偏偏这么瘦的胳膊,肌肉是结实的。

沈冽知道,她一直都在很努力地吃肉和练习力量。

就在前日,换完伤口的纱布时,她忽然跟他说起从前,提到她的“姐姐”。

她说夏昭衣个子很高,快到夏二哥的鼻子了,可惜娘胎里出来便身子不太好,虽然看着很高,但吃不胖,底子很虚弱。

而她虽然看着瘦,个子也不及“姐姐”高,但她吃下去的肉,是能实打实长在身上,让她有力量的。

她看似寻常说着话,但沈冽能从她的话里听出很多遗憾。

她想要“夏昭衣”的个子和骨架,也想要“阿梨”的长肉和力量。

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不过也是她的这番话,让沈冽这阵子没少观察夏昭学的鼻子。

沈冽按捏的力道非常轻,方寸之间的劲,被他稳稳掌控。

夏昭衣忽然抬手,很轻地压在他的手背上。

沈冽抬头,漆黑的眼眸望去,却见少女的面颊浮起淡粉的云霞。

“……阿梨?”

夏昭衣看着他道:“听说,距离此处三里外,有一处温泉。”

“你想去?”

夏昭衣微笑,低低道:“一起去。”

第1595章 兄妹相认

两日后除夕。

庆吉关内明灯高悬,流金璀璨,喜庆洋洋。

一条条灯链若长龙,自战垒之上延向村庄,沿路竖起高杆转接。高杆上彩丝盘卷,枝丫斜长,每根枝丫挂着手工细捻的精致小球花,在盏盏灯笼下,剔透溢彩,华光绮丽。

村子其实不大,但驻兵太多,村外连片的彩灯串成万户星海,映照千山的月色到此,也逊几分。

王丰年送来得一箱衣物,夏昭衣选了件掐金银丝团蝶百花袄。明红色的衣裙,鲜艳精致,将她病了多日的气色映衬得红润清透。外披的是一件绯红白绒大裘,绣着木香花纹,清雅纹络不仅中和了大红颜彩的疏人贵气,还让她气质清冷的她多了几分娇俏甜美。

她在房里一直未出去,在等去看翟金生了的沈冽。

夏昭学陪在她身旁。

闲聊着,夏昭学忽然问起离岭山上过年是什么风貌。

夏昭衣笑答,没有什么风貌。

佳节于她师父而言只是寻常,唯一有所特殊的,是节日多与节气和天上星象有牵系。

夏昭学又问:“山上过年这般清冷,昭衣没有想过要带你回京吗?”

“我小她很多呀,那时我还很小,要跟在师父身旁学得东西很多。”

“她平时会照顾你吗?”

夏昭衣想了想,点头:“会。”

“她原来这么辛苦,”夏昭学眉心轻拢,“都怪父亲。”

“……”

“也还好,”夏昭衣一笑,“二哥,我很乖的,我只会让姐姐开心,不会让姐姐辛苦。”

夏昭学淡淡弯唇,语声忽沉:“自我重新从军后,这几年我一直想要找到她,清梅岭的一把火,彻底将她烧没了。我用尽能用的一切办法,最后只查到几个道士。”

夏昭衣道:“人死身灭,二哥还在意这些。”

“落叶归根,我想将她带上离岭,葬在离岭。”

夏昭衣转了话题:“二哥说的道士,是什么样的道士?哪里的?”

“黄门海,你未必听过这个地方。”

夏昭衣的确没有听过。

但是北境的道士,她听杨冠仙说过。

杨冠仙的三胞胎,老二叫杨长山,老三叫扬长军。

三人的脸一模一样,全靠体型分辨彼此。

杨冠仙一个顶三,杨长山则仙风道骨,为清修的闲散道士。

一路查到北境的就是杨长山。

杨冠仙提到,当时在北境来了很多道士和江湖术士,他们聚在不屈江江畔的一个小镇,讨论清梅岭上的“夏昭衣”尸体。

也许那个地方就是黄门海吧。

不过世人,包括二哥都不知道得是,林清风师门先所有人一步把她挖坟掘墓,并火化成灰,带离北境了。

想了想,夏昭衣温声道:“二哥,我把我这些年知道的告诉你吧。”

沈冽过来时,听到夏昭衣正在慢声说这些。

他暂时止步,怕打断她。

却听到她说到后面,并没有讲那些骨灰她曾让他拿去洒在山野。

她对她二哥说,是她随手扬了,散在天地。

沈冽低眉,清湛的眸色变温和。

他知道她这么说,是怕夏昭学心中对他生刺。

听她说完,夏昭学久久沉默。

沈冽这才轻叩本就开着得房门。

“二哥,我们走吧。”夏昭衣轻声道。

夏昭学望着烛台上的一簇火,眼神虚然迷茫。

沈冽沉声道:“夏二哥?”

夏昭学落落一笑,抬眸道:“你们先去吧。”

红光在他清黑的眼眸周围泛开,隐忍的泪水在眸里打转,烛火映照下,盈盈波闪。

他看了他们一眼,匆匆避开他们的视线,起身道:“我先回房。”

夏昭衣看着他离开,没有出声再唤。

沈冽走来,低低道:“夏大小姐是夏二哥心里的伤,无法痊愈,他此生都不会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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